佛在水之滨,我在佛之邻
世事纷扰,人间沧桑,故乡留住了我历尽劫波的脚步,在我工作的办公室,打开向南的窗户,就能看见正在修建的金鼎大佛,从朦胧到清晰,当心累了、忧了、浮了的时候,我总是要把窗户打开,点燃一支香烟,与正在丰满也正在金碧辉煌起来的大佛遥遥相对,心就会在交流中静了、平了、释然了。
我的故乡因药而名,因佛而盛,药医天下病,佛安天下心,每个人与佛都会有或深或浅的缘分。在我童年的时候,是不允许有其他个人信仰的,言佛者罪,只是在母亲偶尔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世界上除了伟大领袖以外,还有佛的存在。到了青年的时候,又赶上各种思潮极力张扬的年代,也是世风日下、欲念泛滥、空虚恣肆的年代,于是随处可见教堂的十字架高耸,也就是那个年代,不忘梓里之情的佛性法师,在六顶山之怀、水库之畔,依山傍水修起了这座世界最大的尼众道场,敦化的人开始知佛、近佛。
儒、释、道曾经成为我们这个民族的思想体系,佛家兴于天竺(印度),而现在那里确是梵音清净,香火断绝。自东汉年间佛教传入东土之后,至大唐而兴盛,“天下名山被僧占”,于是大凡山水秀丽的地方,都有了木鱼喋喋、青烟袅袅。
佛由心生,方是佛之根本。平生虽然未曾礼佛、奉佛,但我的心还是向佛、近佛。释迦牟尼能抛却如今众人趋之若鹜的权势、地位,在菩提树下悟出佛的道理,用一种与人的欲念完全相反的方式,净化人的灵魂,又以普度众生的宏大愿望来帮助世人,这份胸襟,已经让知佛、懂佛的人高山仰止。
虽然与正觉寺近在比邻,可是平生第一次拜会佛陀却是陪同《与佛为邻》的作者去的这片佛家圣地。那是一个秋风乍起的日子,池塘边的滩涂上,荻花(芦苇)稀疏、寂寥地开着,到山门前下车后,沿着陡峭的台阶爬上去,拐过写有“回头是岸”的影壁,就见殿宇楼堂相衔相接,台阶成叠,台阁逶迤,明黄的院墙从山下向山上延伸,大雄宝殿里过去、现在、未来三佛危襟而坐,接受着善男信女的膜拜。六角观音殿里,这位据说能救苦救难、佛教里唯一的女性菩萨正幻化出千手千眼的法身。朋友已经深深跪拜下去,我也受一种力量的感召,在蒲团上向这位慈悲为怀的大士默咏着“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愿望。走出大殿,有尼姑极力推荐,让我们请一盏愿望灯,只要灯不灭,愿望就会实现。我还是拒绝了那个年纪应该是我妹妹的尼姑之请求,任何愿望的实现,除了机缘以外,还需要付出血与泪的代价,就如这位尼姑本人,未必心中就没有过美好的愿望,但一定是愿望的破灭,才选择剃去长发,穿起长袍,在这里伴随青灯黄卷,不求今生愿望的达成,只求来世的圆满,至于来生究竟怎样,恐怕只有佛的心里知道。再后来,在六顶山之巅修建了这座据说是世界上最大的坐佛,从此故乡的人都能举目见佛了。
自知生来愚钝的我未能六根清净,未能勘破红尘,在我的心里盘桓着那个佛家首忌的“情”字,虽然人世间的男男女女笑着、哭着、忧着、喜着,但分明是哭的多,笑的少;忧的多,喜的少,“一叶一菩提,一花一世界”,或者每个人都会有着自己的因果,既然在佛之邻,且学佛用一份宽容去重新审视自我,也许在得失之外会多了一份静明,即使没有去参禅受戒,也能与佛祖对话;也许只要恪守着“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的信念,才能与佛保持精神上的默契。
寒山问拾得:世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答曰: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再看他。
佛从公元前走来,走过了达摩的一苇东渡,走过了唐玄奘取经的八十一难,走过了鉴真东瀛布道的千波万浪,走过了济公和尚残破的扇子,也走过了法海法师的金钵,从恒河走到关东这泓水之滨,这座山之巅,也累了、倦了,于是长坐在这里,与故乡的人为邻,恐怕也是敦化人冥冥之中的缘分。不过我还是怀着大不敬的心念,希望在哪个荷香、风淡、人静、月明的夜晚,煮一壶清茶,与佛挚友般一起学禅悟道,以求我灵魂涅槃后,拥有一个憩息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