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来晚欲雪
2015年的第一场雪。
我想问一问刘十九,能饮一杯无?这火红的刺棘果,枝缠蔓绕的长青藤,前日新摘的山野雏菊,我甚至找来一盘德彪西的《月光曲》,直秀得书屋里意趣盎然,堪比那古意盈盈的绿蚁新醅酒、虹泥小火炉,冬意可浓?
看到雪,按捺不住心里莫名的兴奋,又像是欢喜,欢喜得有些雀跃的样子。雪片精灵似地扑到我的窗前,你在窗外恣意地飞舞,我在窗内莫名地欢喜,融融地,下雪啦,下雪啦,刚才还着红夹绿、赤橙杂然,一派深秋余意未绝的庭园,一忽儿,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小雪”节气适才过了,不觉有几日。大宝在冰天雪地里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二宝在艳阳里露着小蛮腰,一个畏之冷,一个喊着热。北上的大宝是婷儿,读研;南下的二宝是青儿,刚进大学的门。我固守在新泥的庭园里,翻捡着一箱箧的秋裤,一会儿洗,一会儿晾,这一叠叠的秋裤,寄往哈尔滨,太单薄,邮去海南岛又嫌太厚实。我满是疑惑,世界真有这么大?从冬穿越到夏秋,这长长的时日里,我只好把冬天藏在心里,夏天揣在怀里,日日行走在庭园深深的秋色里。
雪下了,我望见了北,一片银装素裹,从院落连接到街市、道路,再远去,一路漫过,旷野、山峦、河流、小径,村庄不见了,工业园区沉沉寂寂,汽车蚂蚁似的,又状如蜗牛,笨得令人发笑。只闻得小学校里书声朗朗,堆个小雪人,黑黑的眼睛,一定要戴上顶圣诞老人的小红帽哦,长长的胡须呢?毋发愁,找一束玉米须按上去,随风一吹,美髯飘飘,好生慈眉善目。孩子们撒了欢,滚起雪球来,偌大的操场,恍若一天然的雪球运动场,白花花的,炫得耀眼。
月光渐如白昼,是德彪西的曲子,轻柔舒缓,一缕一缕轻轻地,不是呢喃,不是倾诉,是无言地告白,流畅、袒露、自然,是释然后偶然相逢时的惊鸿一瞥,是拿起电话,极熟悉的嗓音、极熟悉的号码。春去了,秋了了,只剩下这轻扬的雪花,没有重量,没有负疚,没有幽怨,甚至没有期翼,也没有索求,只有这一帘隔世的幽梦重又悬在了窗前。从2008到2015,扛过了那一冬的寒冷,无数无数个冬天在等待,从五十年不遇的大雪灾,到这一季又一季的初雪,如今,我又回到了冬天。
回到冬季,我又看到了雪。在雪中,火棘果红得正艳,金黄的雏菊未曾凋谢,枝枝蔓蔓的长青藤绕着庭院。推开家门,扯起一院的飞雪,抖落下阵阵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