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读了一夜的词,直读到晓色朦胧。
东风未至,峨眉低弦,枝杈勾不住滑落的月光只由她静幽幽的轻躺在晕黄的纸卷上,一筹莫展;风扇轻转,微风徐送,指尖夹不住如翼的薄纸只凭它急切切的踉跄在左去的半途上,一时难敌。我无心看笑,便一指将它推去,不想正遇纳兰词。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心字已成灰。"聊聊几字,一段酸楚,读着读着便读出了字里的情,情里的伤;"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浅浅数笔,一片痴情,念着念着又念出了心中的苦,苦中的楚。心碎了倒也罢了,却又洒了一地,连捡都捡拾不起。倘若不语,谁又能想到这位有着显赫身世、天生秉赋的男子会对富贵如此轻视,对仕途这般不削,反而只对世间的真情流连向往?他用他伤感的背影告诉后人,人世间最重要的唯有家与真情。我不忍伤情,垂目翻纸,奈何又见李煜词。
也似这如钩的月夜里,独自默默登上西楼的后主感慨着"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一旦归为臣虏,沉腰潘鬓消磨。"的愁苦,疏笔勾勒出的景象将心中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别绪写的悲凉凄婉,叫人读之不免心生酸楚。可细细一想:为何这无限的江山,大好的山河非要等到"别时容易见时难"处才幡然醒悟而垂泪对宫娥呢?这又怎是一句"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可以释怀的呢?我暗自怜惜,闭目合卷,无心再读。
辗转反侧的不能入眠。忽想起《唐鉴》有记:"国之将兴,必用谏臣。国之将亡,必杀谏臣。"滚滚红尘,浩浩长河,任多少经明行修之士都没能阻挡往复更替的宿命。非谏者无言,非言者无理,不纳也。《论衡》亦云:"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知经误者在诸子。"旧制不理,贤良不举,公序不端,良俗不正,到头来也只剩得个不堪回首月明中了。
举目望窗外,月渐东,晨星欲散,不觉晓色已朦胧。对镜望,睡眼惺忪,朦胧中只剩得个锦样的年华水样的流了。奈何?掬一捧水,洗尽残梦。问远方,何处能起平沙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