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情我换了发
六岁,在重庆,奶奶为我剪发。那年,我是长发,至腰间。或许是没有沾染过太多的人间烟火,所以头发很柔很黑。奶奶特爱为我梳头发,然后扎成小辫子,她常说:在乡下,好的头发还可以卖钱呢。我却常说:我不要钱,我只要奶奶给我扎辫子。那时幼嫩的我以为童话中的公主都是长头发的,只有长头发才叫漂亮。打小我的身体就不好,那年的夏天重庆特热,我又住进了医院。重庆是火炉的确名副其实。医院里六、七人一间房,两把大吊扇在上面呼呦呼呦地转着,连闷气也吹不走。我心爱的头发粘糊糊的,又脏有臭。为了治疗,实在没有办法,只有--剪。害怕吃药打针的我,只有咬牙答应了。剪的时候,我还特地拿着一面镜子,监视着奶奶。在镜中我看见奶奶哭了,问她为什么,她却笑着说:高兴啊,我的孙女短发也一定很漂亮。长大后,我知道奶奶年轻时也有一头长发,黑黑亮亮的,是出了名的大美人,但为了怀我父亲,她剪了发,之后的日子太艰难,没多余的钱花在修饰打扮上,于是再也没有留长。我知道了,奶奶是搞教育的,不论在那个批斗的年代,还是与癌症斗争的日子里,她都没哭过。奶奶是个坚强的人,但却为了我的头发哭了。我还知道了,在叔叔收拾奶奶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条辫子,藏在她的首饰盒里,用红绳子小心地扎着。
九岁,在广州,妈妈为我剪发。当时广州的学校不给留长发,所以必须——剪。于是我有了一个齐耳的,有刘海的学生头。离别生活了六年的重庆,回到父母的身边,有的只是陌生,甚至有点讨厌,讨厌那川流的车,匆匆的人,还有这头短发。上学是一件恐怖的事,老师“快”、“坏”不分的普通话,同学叽里咕噜的“鸟语”,我就象来到了外国。幸运的是,少年的心不论在哪里都是纯洁,都是好奇的。本来语言是重大的障碍,现在却成了交友的最好工具。她们教我广州话,我教她们重庆话,大家笑作一团,之前不开心的事统统都抛开了。但是少年的心又是调皮的,它往往在不经意处就伤害到你。原本高兴地与朋友相约“一起穿新布鞋”,谁知却惹来一堆嘲笑,他们笑地那么忘乎所以,还大叫着“蘑菇头”、“老土怪”。那该死的脚窘得不知该往哪放好。我哪里知道广州话的布鞋是运动鞋的意思呢。就在这时,朋友们出手相救了。“不好看吗?今年的流行。不懂就别瞎叫。乱给人起花名,一点都不尊重人,赶快道歉。”朋友们同仇敌忾,齐声讨伐。以后也再没听过这个花名了。现在想起来,其实那个发型也蛮可爱的。
十九岁,在北京,发型师为我剪发。发型师捧着我的脑袋说:这个发型不适合你,我为你剪一个清新短发装。我点点头。心里说:是呀,真的不适合我。望着一地的相思,我吸口气,大声地说了声:拜拜!从此告别了那幼稚的初恋。他爱打篮球,很COOL的平板头,阳光十足,曾为我带来温暖,带来欢乐。男仔头的我只有在他面前才显得最温柔。他说,长发很飘逸也很浪漫。为了这句话,我在大热天留起了披肩的长发。许多朋友暗示我:长发不适合你的性格。我却回答他们:在他眼中我最美。直到那天,我无意间看见他牵着别人的手,而身边那位却依旧是一头短发。我才真正明白:长发留不住他的心,他要的也不是那一缕发丝。我也明白了友人的话:不适合的杯和盖,终究会有打碎的一天。我决心做回我自己,剪去相思,剪去情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