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雪、桃花泪
桃儿是伴随着一场桃花雪降生的,自她记事起母亲就告诉她,桃花飘雪的时候是她最幸运的日子。可惜金陵飘雪的日子很少。每年桃花开时,母亲都会摘上一枝桃花戴在她的头上,在桃花的映衬下她显得很美。
桃儿二十岁时,二月,一场大雪。
早上起来推开门时,桃儿才发现天空飘舞着雪花,雪扑天盖地的下着。桃花雪,她很惊讶。
梳洗完毕,她来到巷口那棵桃花树下,花枝已经被雪压得低下了头,花瓣儿藏在雪的下面,露出淡淡嫣红。
她发现树的对面站着一个人,她很讨厌这个时间有人来打扰她。这个时间,这个地方,这树桃花,这里的雪,只属于她一个人。但当她看到他那忧郁的身影,忧郁的眼神时,她愣住了,这么熟悉的眼神,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拼命的在记忆里搜索,可心里空落落的,她有些慌乱。
“桃花雪,很美”她掩饰着。
“是呀,很难见到的”他看着她冻的发红的脸,更显艳丽,然后眼神落到她的裙子上,“不冷吗”
“我一年四季都穿裙子的,波西米亚,苏格兰风格”她显得有些兴奋,“桃花雪很美,我喜欢这个时候下雪,我喜欢若曦和八爷雪中相遇那段,那时好像也是桃花雪,八爷牵着若曦的手,一直走着……”
若曦和八爷他没有看过,他想象中应该很美。
“我渴望那一场美丽的相遇”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告诉他这些。
“你会的”他回答。
“我妈妈告诉我有桃花雪的时候是我最幸运的时候,因为我出生在这个时候”她说。
他有些痛,他母亲生他时天空也飘着雪花,窗外还有桃花。而他父亲却抛弃了他们母子,每年桃花飘雪的日子是他母亲最忧郁的时间,后来,母亲也走了,他由外祖母养大。所以每到桃花雪时他总是想起过往的事,这个时间总是他最忧郁的时候。
一阵沉默,雪儿轻轻的飘洒着。
“我想到一首诗,我念给你听”他说,“花开小巷无人采,月落桂树有时香……”
花开小巷无人采
月落桂树有时香
此身只合相思老
雪里桃花惹人伤
雪尽桃花独芳菲
伤人风雨送春回
春回年年又惜春
惜春辗转春却归
春归何处无迹寻
他年看花是何人
何人解怜游子意
泪落千行不成文
闻君千里怅相望
小恨为谁立斜阳
可怜斜阳换斜月
独坐孤灯夜月长
……
很美的词句,这句他想了很久:月夜、桃花、雪地、桂树、她、还有他,多么美丽的场景呢。
“其实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你,我一直默默的关注着你,跟随着你,体验着你的喜怒哀乐,你的名字我很喜欢”她楞了一下,"我们还会相遇吗"他继续问。
“如果明年还有桃花雪……”因为她妈妈告诉她桃花雪是她最幸运的时候,她相信命运。
他期待明年能下一场很大、很大的桃花雪。
四周雪无声的落着,静静的。他低声的哼着一首歌 ,歌很美,但有点忧伤:
雪儿飘洒低空
桃花枝上红
雪落花蕊中
花与雪儿共晶莹
共晶莹,舞春风
人面更比桃花红
第二年,冬天特别暖和,雪一场也没下。桃花开的比往年早一些,桃儿天天盼望着下雪,可老天似乎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她越是想,越不下,就连阴上几天都没有。
桃花刚鼓起小花包时她就天天到树下看,可一次也没看见到他的影子。她有些后悔,似乎是自己下了一个魔咒,让他不来了。她等了又等,桃花马上要开败了,树上残存的花瓣大多已经不全了,可桃花雪还是没来,她失望极了。
然而有一天,天空居然飘起了雪花,雪花很小,但很密。桃儿飞快的来到巷口的桃树下,可树的下面啥也没有。从早到晚,她等到雪都停了,树上的积雪也开始融化了,可还未见到他的身影,她知道他不来了。"说好的你为什么不来呢?为什么?为什么……"她无力的瘫坐在雪地里。
他是不来了,桃花刚开时他就盼望着赶快下雪,可一天天过去了,雪还不来,他去气象部门咨询,能否人工降雪,他们告诉他很难,如果要降水除了天气因素外还需要上级部门批示,如果有人出钱他们也可以,但费用很高。他有些绝望。“这几天就有一股寒流,说不定会下场雪呢”他听到气象部门内部人议论着。“必须下雪,我出钱”他大声喊着,周围人诧异的看着他,他也感觉有些失态。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也不能放弃。他咨询着一发雨弹多少钱,要多少才能保证。可他算了又算,即使拿出所有的积蓄都不够一次人工降雪,但他还是决定先缴了一部分定金,然后再想办法筹备。但是他找遍了亲戚朋友也找不来多余的钱。寒流马上就要过去了,如果再拿不出钱就取消此次降雪作业,气象部门人告诉他。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他听说卖器官可以挣钱,对了卖自己的器官,于是他卖掉了自己一个肾,将钱补齐。雪是落下来了,可他永远也不会再到那棵桃花树下了,他既然爱她就要给她一个完整的他,这是他的原则。可如今他自己已经残缺了,还有什么资格去爱呢。他只要能给她带来幸运就满足了。
若干年后有人说,他本是要来的,但在来的路上遇到车祸,因为雪天路滑,他太匆忙……
桃花枝上的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她还瘫坐在雪地里,树枝上、花瓣上的雪水犹如桃花泪一样滴落着。她轻轻的哼着一首歌,唱的令人心碎:
雪儿停,太阳升
枝上泪盈盈
雪碎花蕊中
桃花与雪同消融
同消融,待春风
只是人面已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