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从来都藏在我心里
再有三四天女儿就要上学走了,我居然没有别的家长那样焦急。
对于孩子,我从来都是粗犷型的教育,没有溺爱到极点,也不强制她的天性。十九年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回想,在这个家里,多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虽然很马大哈地抚养着女儿,但有一点我却与别人不同。从小到大,女儿极少在她奶奶或外婆家过夜,几乎都是守在家里守在我的身旁。说白了,我习惯孩子的影子一直在我的视线内,我担心别人照顾不好她,我再粗心,也是她的母亲,我爱她在骨子里,不在表面的一言一行。
也许是我的母亲在细微的方面对孩子们太过疏忽,我才始终把孩子揽的身边。
三十年过去了,我总是向往父亲在世的那些日子。父亲给孩子们的爱是细腻的、温暖的、甜甜的!每次从城里回乡,他不会忘记给我们带礼物,一件时髦的外衣,一双毛茸茸的手套,几本从油毡厂废纸中拣出来的连环画,一双塑料凉鞋……!我和弟弟雀跃着奔向父亲,父亲总会笑呵呵地用他宽厚的手掌抚摸着我们的头……!写到这儿,我哭了,三十年的岁月,这些情景却始终刻在我的脑子里,即使用刀刮也刮不去。我怀念那样的日子,留恋那样的画面!
命运会改变一个人的个性,母亲便是如此。
父亲去世后,姐和我以及弟弟三人还都在读书。为了生计,母亲进城谋生,姐很早就在城里读书,和母亲互相有个照应,我和弟弟相依留在了村子里。那几年的日子,我一直强迫自己不去回忆,但却又常常挤进我的脑子里,赶也赶不走。恐惧是什么?凄苦是什么?孤独是什么?守望是什么……?经历过的人才能深切地体会到这一切。直到现在,我都没敢问过母亲一句,她知不知道我们内心的孤独。
深冬了,别的孩子棉衣棉裤早穿在了身上,我和弟弟自己照顾自己。坐在土炕上,拿着剪刀把往年的旧棉衣找出来按原针线一点一点拆开,取出棉絮,把衣套洗干净,晾干,然后又趴在炕沿边,把棉絮zhuang进去。不会翻棉絮,两手反过来倒过去沾了满身的棉花,但最终会按照原路把棉衣缝起来的。没有深色的线,蓝色棉裤上用白色的线引了,套上外裤,别人看不见,同样保暖。
母亲很辛苦很忙,不但忘记了季节,也忘记了我们还是孩子的年龄。那时候,因为母亲的努力,我们不缺钱,只缺温暖。从春盼到冬,即使到了除夕夜,我感觉母亲还在忙碌。我喜欢一家人坐在一起的温馨场面,但那个时候,这就是一种奢望。挣钱、供孩子上学、自立自强、不能让别人瞧不起、一定要活得比别人好,这就是当时母亲的理念。母亲太要强,一辈子都这样。
跟着母亲进城,我忧郁的连一句话也不想说。租房、转学、买锅买灶……,总感觉自己没有了家,心里惶恐、压抑。
在别人屋檐下的日子里,连大声说话的资格似乎也没有,看着别人的脸色一天天地熬,不敢在母亲面前流露一点,我知道,母亲很难,她的艰辛和我们比起来多过十倍。像女儿这么大的时候,我已经在外贸站拣杏核、黄花菜,晚上还给羊毛衫厂的毛衣上绣花、缝领子,这些都能赚钱,为的能减轻母亲的负担,也为了不让母亲夹在中间为难。每月把我和弟弟六十元的生活费递在继父的手里,再给他买一瓶柳湖春酒,背过母亲给继父说:“再过几年,等我们都工作了,绝不会忘记您的恩情的!”可最终没能如愿,一次次地流离失所,让我们的心理受到了莫大的创伤。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从未埋怨过继父,母亲带着我和弟弟两人进人家家门,换了谁也都会觉得是个累赘,我能理解他。
跟着母亲挣钱养家,母亲无论唠叨得错与对,我都认为是对的,胆怯的不敢跟母亲辩驳一句,怕她伤心,怕她认为我们不听话。因为母亲这辈子太不易了,绝不能伤母亲的心。
我心底真正意义上的家,则是在结婚后,我觉得有了依靠有了港湾,我有能力给予母亲经济上的帮助。那个时候,我才觉得自己真的是大人了,真的可以做主一些事情了。
有了女儿后,我尽可能地让女儿在身边,我不想让女儿和我一样缺失一种细腻的爱。虽然冷暖温饱我没有别的孩子父母那么细致入微,但在一些情感交流和家庭生活氛围中,尽可能多地创造温暖。说女儿是我的贴心小棉袄有点过,但肯定是我的朋友,肯定和我心无间隙,她有什么不愉快或快乐的事情,会毫无顾忌的告诉我。我也打她,也气冲冲地吼她,但默默地关注她的举动,不想让她在心理上有任何压力和负担,顺其自然是我一贯的理念。
如今,女儿就要走了,我会轻松地笑着送她去学校。离开就离开了,自己整理衣物用品自己装箱子,自己操心所有该带的东西。我仍然大大咧咧地指派女儿做这做那,但女儿的位置,始终在我的心尖尖上,当然,他爸的位置似乎更靠前。
我这人很感性,这一辈子,对弟弟的感情最深,其次便是老虎和女儿,母亲在我心里的哪个位置,我也说不清楚。明明很爱母亲,但总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说我的母亲伟大一点儿也不为过,她用一种大爱养育我们成人,又以一种既坚韧又锋芒的个性生活,我们似乎很难靠近她,但又离不开她,这种感觉很微妙。
也罢,人与人的个性是不一样的,对待孩子的态度也是不一样的。总之,母亲把我拉扯大了,我也把女儿拉扯大了。如今,母亲快乐我也快乐着,希望我的女儿也永远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