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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作者: 霖铃雨弦2014/01/17亲情文章

有那么一首歌,从豆蔻年华一直听到了现在。

那个不知“母爱”是一种什么感情色彩的无羁年头里,对于母亲,最多的感情就是“惧怕”,惧怕母亲的巴掌,惧怕母亲的严厉,甚至惧怕母亲的一个眼神,或者是一声轻咳。所以,对于阎维文的《母亲》这首歌,我并不是十分的喜欢,也不会主动去聆听,即使在老师的要求下装模作样的听了,总也听不出什么特殊的味道,自然也不懂得那些在荧屏前泪流满面的听者了。

那个时候,我常常想:到底怎样的一种角色才能从一首普普通通的歌曲里听得到从远古年代就传接而来的“母之爱,爱之切”的神圣之音来。

外婆下葬的时候,母亲哭的肠断声绝,我看着母亲怎么也擦不干的眼泪,第一次觉得有一种别样的疼痛在心底翻涌,于就和两个弟弟陪着母亲一起哭,但对于母亲失去“母亲”看似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只有肤浅的体会,且苍白无力。我依旧没有真正的懂得“母亲”对于孩儿意味着什么,也没有悟透“孩儿”对于母亲又意味着什么,只是懵懵懂懂的知道,母亲和孩儿有着扯不断的血肉相连的关系,是常常听大人们所说的“血浓于水”的关系。

这样“不懂似懂,懂又非懂”的朦胧如月的情怀一直持续到嫁做人妻,初为人母的那一刻。当红润稚嫩的孩儿在大夫的手掌心里手舞足蹈,并且伴随着“哇哇哇”的哭声时,我突然读懂了我喊了二十五年的“妈妈”的所有的奥秘。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原来在“母亲”的世界里,竟有如此美妙绝伦的画面,“母亲”竟如此的了不起,如此的神秘而伟大。

看着孩儿一天天的长大,我的幸福不言而喻。重新回想母亲、姨娘和舅舅们当初在外婆坟头前的哭声,我开始听的懂那片哭声了,就如终于能听得懂一首歌曲声中的故事一样,我自欣喜若狂。因为我知道了“母亲”的涵义,也看得清清楚楚“母亲”眼眸当中那一道道闪烁着满是“爱”之光的弧。

前些日子,我听了同事陈老师讲授的《麻雀》一课。那一节课,在陈老师入情入境的讲授当中,我被深深的吸引了,也被课文中的“老麻雀”深深的打动,或者说被这世间的真情所感动,被一份凝聚在小动物身上的“母爱”所震撼了,特别是听到阎维文的《母亲》这首歌时,我瞬息间热泪盈眶。

第一次听《母亲》流下了眼泪。那一刻,我相信了,这奥妙无穷的宇宙世界里,这纷纷扰扰的红尘中,真的会有那么一首歌可以使人芳心寸乱,也会有那么一首歌可以使人痛彻心扉,泪如雨下。

歌词中说:“不管你多富有,无论你官多大,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咱的妈。”

是啊,不管富贵贫贱,母亲,不能忘,孝义长存,乃为人根本。

岁月无情,从不恕人,即使那个人是我们最伟大的“母亲”。

新年降至,跨过今年的除夕夜,母亲就又长了一岁。而我却没有做过丝毫的报答之事,遂想起孟郊的《游子吟》,真是愧不敢诵读。“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对比,令天下儿女情何以堪?

今天,在这片异乡的土地上,忽然想为母亲写一些普通的文字,借以一根根渺小的“草芥之心”,报答母亲的“春晖之育”。虽然这是一些俗如尘土的文字,但我相信一定会因为有了母亲的光环而变的色彩纷呈,超凡脱俗,也如母亲的爱一般,丰腴饱满,永不凋谢。

60年代是一个嫁娶不能随意,全由父母做主的年代。尽管母亲长成一个姑娘时已经是80年代初,也自逃不出“在家从父”的伦理束缚。后来听母亲说起过,面对那个时代,她反对过,也抗拒过,但终究还是逃不出时代这个大剧目。

1983年腊月,年仅十八岁的母亲在外公的强迫下嫁给了比她年长五岁的父亲,嫁妆是两麻袋糜子(带着壳的黄米)和十八块响洋(袁世凯期间的大洋)。从此,母亲跟着父亲过起了昼出夜归的日子,担起了洗衣做饭、生儿育女的担子。

1984年冬,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1986年,弟弟老大也降生了,1988年,我的小弟弟也呱呱坠地。小弟弟刚出生不到三个月,便赶上了计划生育的紧迫时期,母亲被带走做了绝育手术,母亲生育的担子轻了,而养育的担子却一天天的重了起来。

母亲性格刚硬。这也是后来听外婆说起的。当然,听说最多的就是从二舅嘴里滑出来的有关母亲的“倔强趣事”,后来,在我们渐渐长大的过程中,也发觉了这一点,所以外婆和二舅说的不为其过。外婆说母亲当年是瞧不上父亲的,因为父亲个头不高,用现代的话讲,就是父亲长得不够高大,不够帅气。

当然还有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母亲向往城市的生活,向往不种田,不和黄土打交道的生活。

当然,这也是母亲后来告诉我们的。

还是从当时的那个年代说起吧。

外公出生在40年代的贫下农民的家中,兄弟姊妹十一人,缺吃少喝,几乎到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地步。听外公自己说,从十三岁起,他就在当地的地主家里做起了长工,挣一点小钱,供一家人吃穿。这一做就是二十余年,直到后来毛泽东主张的“打土豪,分田地”这一政策实施到我们那个破落的山村时。

外公脱离了地主的“剥削”,回归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团圆日子。地主打到了,土地分了,成立了什么荒唐的“农村合作化社会”,一起种地,一起收获,一起吃饭。时不时的批斗一些“镐社会主义羊毛”的不忠分子。

听祖父讲起过,我的祖母就曾经被批斗过,是因为祖母在晚上收工以后,去已经挖尽土豆的地里搜寻了一颗被遗落的土豆,给父亲姑姑们煮粥喝。结果被人举报,接受了村委会领导以及所有老百姓的批斗,罚背《毛泽东语录》。

我现今仍然清晰的记得爷爷教给我们《毛泽东语录》里面的一句话:“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小的时候,我们姐弟三人常常背着玩,觉得特别好玩,也特别好笑,现在回想起来,却又是另一种特殊的滋味。

所以,民心分散,怨愤频起,犹如一盘散沙,老百姓们似一堆散柴草,再大的火焰也烧不到谁的要害,当然,也烧不起更高的火焰,他们抱着“富,则齐富,穷,则皆穷”的态度日复一日的过着。所以,他们的日子不仅没有富裕起来,而是越来越困苦,越来越贫穷,以至于达到了“山头野草尽,树木无好皮”的地步。

更让我这个80后所不敢相信的事情还有,听爷爷说,他们生活的那个年代,有两种人活了下来,一种人死了。吃树皮,挖野菜的人活了,捡牛粪吃的人活了下来。而有一种骨子里不愿意屈服牛粪和树皮的人选择了细细的泥皮,当然,他们没有赶上21世纪的好时代,没有看见今日的共产党,真正意义上的从内到外回归了生他们养他们的黄土。

外公在这样贫穷交困的时候,带着外婆和六个孩子开始了四处奔波,要饭的苦日子。现在每每说起那段苦日子,外公则用“带着儿女们旅游”的诙谐语掩盖那个年代带给一个青壮男儿的苦涩回忆。

辗转数年后,外公一家终于等到了可以安稳的日子,新的政策让他们看到了生还的希望。

1981年,“农村合作化社会”迫于解散,开始了“分田单干”的大生产运动,农民逃出了苦海,有了属于自己的田地和粮食,百姓的生活开始走上坡路,至少不用再“啃树皮”了。

外公带着一家人开始了自己的男耕女织的幸福生活,一个土窑洞养起了六个儿女,母亲他们姊妹也就算的有了一个可以安安稳稳睡觉的窝了。但是,当初四处逃难时的所见所闻并没有因为生活的定格而在母亲的心中消失,而是改变了母亲的思想,点燃了属于那个时代的叛逆,从而也就改变了我和弟弟三人的命运。

小小年纪的母亲在逃难的日子里走过了当时的许多城镇,看见了在大山间看不见的辉煌和新鲜,以至于当初的那种好奇和羡慕变成了她后来的梦想。所以,她想逃出大山,进城,找一个在城市里生活的丈夫也自在情理之中了。

所以,当父亲拿着彩礼上门提亲的时候,她就爬上一棵高高的老槐树,扯着嗓子大声的唱难以入耳的山歌,目的是让父亲看到她不像女人的一面,亦或者想令父亲以为她是一个不太正常的姑娘,从而达到她不用嫁过去的目的。即使如此,她依然成了父亲三个孩子的母亲,五十年如一日的守着父亲,守着父亲颤颤巍巍的四个老人,守着朴素的日子,守着收入单薄的庄稼地,守着我们姐弟三人。

母亲的执拗并没有改变母亲的命运,但是她前卫的思想却是改变我们姐弟三人劳苦命运重要的因素。说母亲思想前卫是有根据的。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母亲敢于在那个闭塞落后而又封建的村庄里以一个卷发农妇的模样大大方方的哼着《纤夫的爱》出现。要知道,在那个年代,那样的村庄,那样“时尚”的媳妇是会被人笑话和谴责不守“庄稼人”的妇道的。但母亲却觉得是一种赶得上潮流的享受,正值青春美丽的母亲啊!

那一年,我和弟弟们都还很小,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几岁。但我还清晰的记得,当妈妈烫着卷发头,穿着黄色大衣,把一件件漂亮鲜艳的衣服堆放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都被惊呆了,亦或者说是被那个一下子变的十分美丽,万般时尚的妈妈迷去了心智,呆呆的,不敢靠近,怕弄乱了妈妈那如年画上一样好看的头发。

那个画面,二十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记忆犹新。想起那时候,母亲的脸也是那样的白嫩而有活力,也是那般美丽和高挑的。每每提起那一次母亲对美和时尚的追求,父亲就开玩笑说,当年母亲烫了头发,穿着新买的衣裳从坡地攀援而上的时候,他便故作惊讶的说:“吆,那是谁家的婆娘呀”?便引得我们姊妹哄笑一堂,母亲一边做着她手中的农活,一边矜持的笑,什么也不说,但眼睛里全是幸福的光环,似乎仍然在回首当年父亲给予她的夸赞和呵护。

二十年的时光随着我们增大的衣衫和增多的学费弹指而过。

二十年的风雨历程,二十年的日起月落,二十年的任劳任怨,母亲的青春不再,都被我们姊妹取之而尽,母亲的丰韵渐渐褪去,岁月持着那把看似钝拙却风扬着锋利的刀为母亲留下了一道道劳苦的痕迹,也留下了儿女们贪婪的证据。

今日的母亲已经年进知天命了,但依然奔波在黄土地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不辞辛苦,不辞劳累,不言放弃。

母亲乌黑的发丝白了少许,沧桑的脸上没有了白皙的影子,爬上了一条条皱纹,腰身不再修长了,背不再挺直了。

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当年那个封闭的小山村已经通电通路,不在是“世外桃源”了,卷发、黄毛、露腿的短裤、手机和相机都普遍了。但是,母亲再也没有心思赶这趟变幻多姿的潮流社会了,而是穿的越来越破旧,用的越来越俭省,我知道,母亲的一切梦想被我们取代了,为了我们的时尚和潮流,母亲舍去了太多,包括青春。

去年冬天,弟弟老大终于要和弟媳妇喜结连理了,母亲破天荒的又将头发烫成了卷,如一朵朵春花,为了等待,迟了绽放。时隔二十年之多,我重有看见了当年风姿卓越的母亲,但是,我也看见了二十年无情的时光,蹉跎的岁月,母亲已然不再年轻了。

我知道,这一次,母亲不是为了赶时尚潮流,不是为了美丽,而是真心的喜悦和幸福。

弟弟举行婚礼的那天,母亲穿了件花色很艳的棉袄,配有新烫的卷发,看上去年轻了许多。弟弟的婚礼上,母亲和父亲被亲戚朋友装扮成了两个小丑,但是掩盖不了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母亲站在被我们装扮成五彩缤纷的农家院子里,站在众多亲戚朋友的层层包围下,有生以来第一次拿起话筒,用颤抖和激动的声音说:“我祝愿我的儿子和儿媳能白头到老,幸福,平安,健康……”

那一刻,我站在黑暗的人群中顿时热泪盈眶,母亲啊,母亲,您的祝福语泄露了您伟大而无私的秘密,您不盼望儿有钱财万贯,不盼望儿有高官权业,但您永远也盼望儿能幸福,平安,健康。这便是天下母亲的心,金钱散尽,又何比得上一个健全幸福的儿?我亦如此。

长大以后,我以开玩笑的形式问过母亲,带着一千个不愿意嫁给父亲,过着如此辛苦的日子,后悔过吗?母亲回答我说:“你爸爸是个好男人,虽然苦,但是我知足了,这也是我的命。”也许,这就是相濡以沫,不写情书便可定终身,没有柔情蜜意也可相约着守余生的爱情,这也是一种默契,一种守着苦而过着幸福的日子吧。

母亲出生在60年代,没有文化是正常的,但不能没有家教,不能没有礼仪,不能没有廉耻,自然也不能不会做饭,不会针线。母亲说,属于60年代女人必须要有的三从四德她都没有,她虽然嫁给了一个不是英俊的男人,但是她却嫁给了一个思想开放的男人,嫁给了一个超越时代的,挣脱束缚的大丈夫。所以,母亲不用按时起床、按时做饭。她可以随处随地的大声唱山歌,可以和男人们一起玩牌,可以直呼父亲的名字。

自从嫁给父亲以后,母亲就再也没有去过什么大的城市,她认定了自己的命运,开始在那个属于她和父亲的小山村经营着他们自己的幸福命运。她乐在山村,乐在孤独的山山峁峁里,乐在每一块绿油油的庄稼地里,乐在丰收的喜悦里,乐在狭小的篱笆院子里,也乐在深夜的煤油灯下……

是啊,母亲自然注定没有文化,但母亲是伟大的,是坚强的,更是无私的。她有着比我们这些冠冕堂皇的大学生儿女们更远大的见识;也有着比我们这些自说自话,自夸真诚的儿女们更真的热诚;更有着比我们这些虚荣的儿女们实在的淳朴;还有着比我们这些自称善良的儿女们更柔软的心。

母亲有着这个人世间一切美好的品质,也有着这个人世间一切劳苦的命运,妈妈是苦的代名词,也是朴素美丽的象征,是眼泪的辞海,也是无忧真挚的写照。虽然她不会说出爱的语言,但她似乎有着永远也使不尽的爱的力量,点点滴滴都是爱的表达,日日月月都是爱的交织。两鬓白发,千行泪,苍老的双手,沧桑的脸颊更是爱的见证。

母亲没有华丽的办公室。母亲有的只是几孔永远也扫不尽灰尘的窑洞,有的只是几十亩土地。她把三十年的青春和活力都奉献给了那片哺育了几辈人的黄土地。但她从不抱怨,也从不懈怠,默默无闻的耕耘着自己的生活;默默的耕耘着儿女们的命运;默默的耕耘着对土地的无限热爱和无限无奈;默默的耕耘着他和父亲的相濡以沫;默默的耕耘着他们那个时代的责任……

我想,母亲虽然是辛苦的,但也该是幸福的。

而今我已是两个三岁孩童的母亲,便能读得懂母亲所有的对的、错的语言,也懂了母亲没完没了的唠叨。

我感恩母亲生育了我,也感恩那个不属于我但孕育了我的年代。

圣人训,首孝悌。虽然我做不到“冬则温,夏则凊”的孝顺,但我想,我至少要做到时常的问候,道一声平安,和他们二老寒暄一些家常之事,减减他们的寂寥和思念之情,并且做到时常的回家探望探望二老,即使没有什么礼物,也不需要多么的富贵。

我想,母亲也会快乐,会骄傲,会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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