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
二哥从小有张麻子脸,还患有日光性皮炎,只要在太阳下一晒,浑身就火烧火燎地痛,无法干农活。因为这,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年岁一大,他便成了穷困孤独的鳏夫。但这并不影响他在我心中的地位,2015年10月22日,他永远离开了我们兄弟姐妹,留给我太多的不舍与思念……
二哥长我20岁,对我们弟妹几人,沉默寡言的他既有父亲般的慈祥,又有兄长般的关爱。因为身体不适合户外劳动,他义不容辞地承担了在家照顾弟妹及侄子侄女的任务。上世纪80年代我考上了大学,尽管那时大学不用交学费,可每个月需三四十元的生活费,除去我每月领取的一二十元奖学金,还差一半的缺口。二哥便主动帮助我筹集生活费,加上其他亲友零星接济,我总算顺利念完大学。
我很小就被过继给一个膝下无子女的亲戚做女儿。1991年,我的养父病故,留下养母独居乡下。我因工作繁忙,不能常回家尽孝,二哥就时不时去看望。听说养母家的泥瓦房一下雨就漏,二哥惦记着,找人去翻盖检修。由于保护得好,那栋伴我长大的泥瓦屋历经五六十年风霜雨雪依然完好。
为了谋生,二哥学会了理发的手艺,在家里帮人理发,自食其力。记得最初他理一个发只收5毛钱,过了几十年,也只收2块钱。近年来,二哥得了帕金森病,理发时手会抖动,担心伤着理发者,他便不再干理发的活计。
看到孤单的二哥一天天老去,我特意为他开了一个银行存折,每月存入100元钱,作为他的养老金。谁知,给他存折时,他死活不肯接,说他有钱用。
中秋节那天,本是一个月圆人团圆的日子,二哥却住院了。我接他到医院,他递给我一个红色塑料袋小包裹,要我保管。我随手放入背包里,便忙着帮二哥办理住院手续。忙完,已是子夜时分,二哥多次催促我回家休息,以免影响第二天上班。我为二哥煮饭送饭,看着二哥那小得可怜的食量,我好心疼。后来,我要出差,便嘱他自己买饭吃。可是,当我出差返回时,同病房的病友说,这几天他都没去买吃的。二哥说,他吃不进。我却固执地以为他是舍不得花钱。我一边责怪他,一边给他买来水果八宝粥等等。然而,主治医师的一番话让我沉痛不已。医生说我二哥已病危无治了,且发了几次病危通知,医生已竭尽全力,救治的希望渺茫。
在二哥住院期间,有两个药品供应商获悉情况后,也许是出于对我处的工作岗位有所求,也许是出于对一个五保老人的怜悯同情,先后去病房看他,他都委婉地拒绝了“看礼”。药商提去的水果饮料,他原封不动地让人家提了回去。他说:“谢谢你,我吃不进。”有一个药商去看他,问他是不是药剂科段主任的哥哥。他干脆说:“你搞错了,我不认识她。”二哥坚决地否认了与我的兄妹关系,商人只好提着慰问果品失意而去。事后听他说起这事,我由衷敬佩我的二哥!
哪曾想,二哥住院十天半月后,因大出血永远离开了我们。在病房放弃抢救前,他说想理个发,帮他洗个澡,如有不测,就葬在伯父的墓旁陪伴伯父(伯父是位烈士,未留下子嗣)。二哥生前唯一的这点要求,我们兄妹悲伤地帮他实现了。
忙完二哥的丧事,我想起他嘱我保管的小包裹,打开发现里面尽是五角、一元的零钞!可想而知是理发挣的。一数,不到两百元。数着那一把零钱,我的眼泪又来了,一滴一滴将钞票打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