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麻花辫
三十年前的一天,一条窄窄的楼道沐浴在初夏嫩嫩的晨晖里,一个黄毛丫头,端坐在一只方凳上,散乱的发丝随微风的轻拂飞舞。
一双粗糙的大手,轻轻的自上而下地梳理,女孩惬意地微闭着眼……倏地,一面镜子横支在眼前,光影晃动,女孩睁开眼,稍扭头,一条黑黑亮亮的大麻花辫在镜里变成一张盈盈的笑脸。“爸爸,这么快就梳好了,真好看哪!”
三十年后的今天,我经常会忆起曾经有过的温馨,怀念扎着麻花辫时的青春和年少。
那时,我和姐姐都有一头长长的秀发,姐姐的温柔娟秀更是让她那条麻花辫成为我们那个小地方一道美丽的风景,经常人已走出很远,还有老阿姨在背后连称我妈妈会生,说这丫头不但模样长的俊,大辫子也美的很哩。
但我的妈妈却不这样认为。她因为天天加班和家务活重,一直吵着要我们剪个小子头,省事。爸爸极力反对,认为女娃家家的就应该有一头麻花辫。此后,早上梳头的活爸爸就包揽了。
姐姐心灵手巧,一学就会,没多久就自己给自己编辫子了。我生性怠惰,贪玩,很想像个假小子一样留短发,舒服舒服。可拗不过爸爸,便由着他梳。起先爸爸手重,经常弄得我吱哇乱叫,泪水涟涟。但不长的时间,爸爸就练出了一手的绝活。他梳的辫子又紧又平,只要不洗澡,可以维持三天不用梳理。脾气暴躁的爸爸梳辫子的时候最为随和。一边问着我的学习功课,聊着天,一边琢磨分三股编还是四股编,变着法儿让辫子美点。
尽管爸爸愿意为我梳辫,但我还是不耐烦又粗又多的头发,一上高中,我就借口学习紧张,先“剪”后奏,理了个学生头,挨了爸爸一顿臭骂。姐姐的头发早已长过腰,像瀑布一样垂着,清理起来很是繁琐,但姐姐没我胆大。爸爸像看宝一样,留意着她的长发,姐姐一直到毕业前都老老实实地天天拖着她的美丽的麻花辫。上班后,因为单位要求人人必须留短发,姐姐才剪掉麻花辫。起先爸爸坚决不答应,听说曾经有女工因长发卷进飞速旋转的机泵里差点伤到性命,这才松了口。
长长的辫子齐刷刷地一刀剪下,乌黑油亮的发丝被一条红丝绸扎着,放进屉里。无数次有收头发辫子的乡下货郎来我们那个小地方吆喝,左邻右舍时不时有人在卖头发,父亲却从不拿出来问价。记不清最后是因为什么原因,总之,那条扎着丝带的麻花辫还是卖了,而且卖了六十元的高价。在那个年代,六十块钱相当于父亲半个月的工资,对于一个仅靠一人工资过生活的六口之家,六十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你那美丽的麻花辫缠呀缠住我心田叫我日夜地想念”。如今走在街上,偶尔还能看见有擦肩而过的女子坠着密软的长发辫成的麻花辫,但独独只编一根辫子的却少之又少,辫稍扎着的也不再只是红头绳、橡皮筋了,许多样式的发卡、发簪、束发绳,被用尽心思地编织在了发丝上,与其说点缀的是麻花辫,不如说是生活的美好和青春一起飞舞点缀着精致美丽的麻花辫。每次看到她们,我就仿佛听见从前山东会战探亲刚进家门时父亲对我的问候,“丫头,你长的好丑喔,扎辫子看上去还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