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冬天里的风
如今,随着全球气候变暖,我们这个地区冬天的风小了,雪少了。但在童年的记忆中,最先迎接冬天的就是风。待到“小雪”过后,西北风时常像发了脾气的雄狮,肆无忌惮地狂吼着,昼夜不停,直到刮来一个冰天雪地。
当年的农村全是土路。每当大风刮来,大街小巷尘土飞扬,昏天暗地。中午过后,撒落在地上五颜六色的碎纸和旧布片,有的被风吹藏在巷子里幽深的墙角下,不停地摆动着优美的舞姿;有的似海燕一般被卷上天空,悠悠飘扬。
晚上“朔风劲且哀”,狂傲的西北风尖叫着把房前的旋风强劲地从门缝里刮进屋内,门窗咣咣当直响,让人内心寒栗。早上,刺骨的寒风吹到脸上像刀刮一样,杨树上那些干巴巴的细枝,在狂风中发出凄厉的叫声。路上的行人更是千姿百态,男的头顶各式各样的棉帽、皮帽,女的蒙着老红、粉红、豆绿、淡黄等颜色多样的方块围巾,全都眯眯着眼,嘴里吐着热气。上了岁数的老人,满脸胡须渐渐变白,宛如涂了一层白霜。偶尔遇到一辆马车,坐在车辕上的车夫穿着大襟棉袄,扬鞭指挥着喘着粗气的牲口,一步一步地低头拉车。骑自行车的小伙一旦遇上顶风,风采全无,下来推着行走。土沟里枯黄的草也耷拉着脑袋,在狂风中战栗。冬天的风,就像一位草根诗人,在描写着乡村冬天的一草一木,给人一种悠远的遐想。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我们寿光农村每逢冬季,生产队里便组织劳力用大车小车往田里运送土肥。推车运肥的人们,顶着呼啸的风,穿梭在乡村小道上。顶风时弓着腰吃力地往前推进;而顺风时仿佛扬起了风帆的船,飞快地向前跑。此时,人们期盼着北风吹来一场漫天飞舞的大雪,吹走一年的疲惫与艰辛,换来平静与悠闲的冬天。
北风呼叫,大雪封地。劳作了一年的大人们早饭之后,最好的去处是生产队里的马号。人们聚集在一起谈天说地,道古论今,憧憬着美好的来年。圈内的牲口一阵懒觉之后,交替着发出舒心的叫声,铡草的爷爷叔叔们在精心地为它们准备着过冬的“食粮”.马号里的那些谈笑声、铡草声与外面的风叫声交集在一起,演奏着乡村冬季的浪漫曲。
雪后的西北风更是锋利,大人小孩的脸上和手背常常被刮出一道道细细的伤痕,疼痛难忍。尽管如此,当年我们这些毫无娱乐场所的孩子们,依旧冒着严寒在生产队里的场院里抽陀螺、打土瓦、跳绳、踢毽子。那时孩童没有任何玩具,冬季里喜欢的就是用高粱杆或玉米秆制作一种风车(哨芊),赤手拿着风车,顶风狂跑,风车急速转动,少年的心也随之放飞。半天下来,鼻子、耳朵和那双小手冻的通红,窜进家门迅速脱掉蒲窝(用蒲子草编织的那种鞋子),把一双冰疙瘩似的脚捂进炕上的被窝里,享受着无比的温暖。
由于风的缘故,冬日里多数日子总能见到阳光。中午时分,一缕缕阳光透过木制方格窗户洒进屋内,照在炕上。老人们在阳光的沐浴下,或缝制衣被,或穿搓玉米,或编织柴筐,不但悠闲自在,而且在营造着一个温馨的家。晚上,一家人躺在被太阳照晒后的被窝里,闻着诱人的阳光香气渐渐地进入梦乡。睡梦中盼望着南来的风吹出春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