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无痕

她象一朵美丽的花，因为没有阳光，雨露，很快就凋谢了。花瓣轻轻的飘落，落在我心里，好象一场花瓣雨，淋湿了我曾经美好的记忆……

（一）

5岁的女儿感冒了，我带她去医院看医生。在收费处排队的时候，我看到一个抱着小男孩的少妇，她的背影象极了我的初恋情人阿兰。我很想叫她，又怕认错了人。最后，鼓足勇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低声叫道：“阿兰”。她回头看我，好象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看我的时候，我也在注视着她：一套碎花的裙子掩饰不住雍肿的身材。她的眼神里装满了疲惫，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鱼尾纹，看起来好象有三十多岁了。我有些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八年前气质高雅，美若天仙的阿兰吗？岁月对她竟是这样的不留情面。

“阿兰，我是阿浩。”我礼貌地伸出手，可惜阿兰没有理我，我的手只好尴尬地停在空中。“你现在好吗？”我缩回手，带着几乎讨好的笑容问她。“不好也不坏。”阿兰冷冷地回答了我。一副不屑于和我说话的神情。我知道阿兰非常恨我，一时竟也想不出该用什么办法来对她表示歉意。我从钱夹里掏出1000元钱和一张名片，递给阿兰，诚恳地对她说：“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她接过我的钱和名片，狠狠地把它摔到了地上，她冲我喊道：”我不需要你的钱，我讨厌你。”我看到她的眼落一颗一颗地落下来，好象一把温柔的刀，一刀一刀地划在我心上，我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切肤之痛。阿兰转身走了，她的背影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显得很落寞。女儿捡起地上的钱，仰起小脸蛋不解地问我：”爸爸，阿姨为什么哭了？’我抱起她，轻声对她说：“是爸爸不好，我惹阿姨生气了。”

（二）

认识阿兰的时候我才19岁，阿兰18岁。那时候，我们同在惠州一家工厂上班。因为不在同一个车间，最初我并不认识阿兰。是我的铁哥们杨峰提起来的，杨峰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我们的关系铁得不能再铁了。有一天，下班后，杨峰对我说：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她来自湖南，人长得很美，说是厂花，一点也不夸张。但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她都不理我。我决定放弃了，我们来打赌，如果你一周内能让阿兰心甘情愿做你的女朋友，我就请你去本市最好的餐厅吃饭，最好的舞厅唱歌跳舞。我笑了，对他说：别做这么无聊的游戏，我没兴趣。杨峰说：你小子就别装清纯了，我保证等你看到阿兰本人时，一定会立刻采取行动。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我和杨峰没有直接去食堂吃饭。我们守在厂门口，等那个美丽的阿兰出来。十多分钟过去了，顺着杨峰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阿兰：她留一头披肩长发，美丽的大眼晴顾盼有神。她的皮肤很白，象个没有晒过太阳的洋娃娃。杨峰推了我一把：“老兄，别象色狼一样盯着人家，看你垂涎三尽的样子，真让人恶心。”等我回过神来就给了他一拳：“说我呢，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了，就这样决定了，今晚我就去约她看电影。”

事情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顺利，连续两天，我买好了电影票去请阿兰，她都婉拒了。第三天晚上，我拿着两张影票，装出一别可怜怜巴巴的样子对阿兰说：“今晚是我最后一次请你看电影了，因为我快要破产了。”阿兰终于被我逗笑了，欣然答应了我的请求。

那天晚上，月亮都好象变得特别别的圆。月光下的阿兰更是楚楚动人，这让我忍不住想起秀色可餐这个词。我绞尽脑汁编了好个笑话讲给阿兰听，这个天真的女孩被我逗得哈哈大笑，几乎忘了要保持淑女形象了。

第六天晚上，我们出去散步的时候，阿兰终于主动牵了我的手，这是19年来我最快乐也最痛苦的一个晚上。快乐的是，我终于修成正果，有了阿兰这么美丽又可人的女友。痛苦的事发生在我送完阿兰回宿舍以后。我好象中了六合彩一样，兴奋地回到宿舍，拉起杨峰，大笑着对他说：你输了，明天你要请我们去吃饭去跳舞。杨峰的脸色变得铁青，他什么话也没说，就伸出拳头狂扁我。杨峰长得高大结实，我哪里是他的对手，一边往后退，一边叫：你疯了。

（三）

我和杨峰从此变成陌路。说不出什么原因，和杨峰翻脸以后，我大病了一场，在医院住了二十多天。在我住院期间，阿兰给了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被感动得差点痛哭流涕。

出院以后，我和阿兰的关系更加亲密了。三个月以后，由于年少轻狂，激清澎涨，我的身体终于背叛了我的心。我们租了房子，开始秘秘同居了。我们同居的事情不知给哪个叛徒告了秘，双方家长都知道了。四位老人都高举八只手对我们的恋情表示坚决反对。阿兰父母的理由是：兰儿年纪尚小，不能过早谈婚论嫁。况且听说我这个穷小子一无是处，根本不适合做他们心目中的好女婿。我父母反对的理由只有一个：死也不许我娶个外地的女子。脆弱的阿兰整天哭得象个泪人儿，一个劲地问我该怎么办。老实说，我也不知该怎么收场，父母一再向我施加压力，我自己都快承受不住了。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没过多久没结束了。因为我那位凶得象老虎一样的老妈终于忍无可忍了，她亲自从广州来到惠州，硬逼着我当天就跟她一起回家。老妈的突然袭击害得我不但没有时间跟阿兰告别，就连工资都没有时间去结算了。在老妈给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匆匆地给阿兰留了张纸条：老妈逼我回家，阿兰，对不起。不要再等我了

（四）

我不敢想象阿兰下班后看到我的留言会是什么表情。我只有把深深的愧疚和遗憾埋在心底。两年以后，我结婚了。看在曾经是朋友的份上，我请了杨峰来参加我的婚礼。他却带给我一个让我极为痛心的消息：阿兰在我离开的第三天就离职了。她说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后来听说她还是嫁给了一个本地人，那个男人比他大十多岁，也没有一份正经工作，日子过得很幸苦。我望着杨峰，悲伤得出不出一句话来，当时，我多希望他能象当年一样再扁我一次。可是杨峰没有动手，他只是恨恨地对我说：都是你害了阿兰。你是个不负责任的懦夫。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天晚上，送走客人后，我搂着新婚的妻子，流着泪向她讲述了我那苦涩又无奈的初恋故事。妻子听后，也忍不住哭了，她说：可怜的阿兰，要是以后你有机会见到她，一定要亲口跟她道歉。我原以为，我一生都没有机会再看到阿兰了，可是世界竟然这么小，在八年后的今天，我又见到了她。想不到，我们就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她憔悴不堪的样子深深地触动了我，说不清是悔恨还是伤感，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逼得我几乎要漰溃了。

走出医院，马路上依然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冬日的阳光暖暖的，谁也不会注意我的悲伤。

曾经美丽的阿兰象一朵鲜花，花期却如此短暂。所有人都喜欢看花开的情景，有谁能知道在花瓣飘落的背后，隐藏了多少忧伤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