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此寂静

【鱼】

曾经在文字上喋喋不休成为了如今寡言的人，我不知道如何定义这样的改变。

【季节】

又快到了一年的六月，去年在学校简陋的广播站为送别高三的节目准备文案的时光仿佛就在那扇门后，而今年再次回到这个播音室，推开门，我要送走我自己。

距离高考终于只剩下十余日的时间了，没有感觉到焦虑难抑或者离别伤怀，面对自己的心是一片澄明的空白光亮，时光如此寂静。

并没有一些人面对“结束”这个字眼时突然翻涌起的回忆，瞬间变得不得不说的话，我居然变得不知道作何表情。我没有终于要解放开心，也没有声嘶力竭的痛楚，我走到了一个路标，然后继续向前走，道路平旷寂静，我抬头望，一片空无一物的湛蓝。

背着书包从矮小的学前班岁月一直到了如今，就要在这个时候告别，告别一段时间一个地方，一些人，未来大学会去哪里上？我想不是在西安了。那我就是要离开了，一直以来关于“离开”的豪言壮语在这个当口突然失去了声音，或许当出口终于被我抵达于眼前，我反而会觉得，那是围城的门，欲出时不得出，而出去了，会不会想要回来呢。

一种情绪突然在此刻成为了一根温柔的鱼刺，它别起我的声音，让我静默地注视时光远去。

高二已经进入了一轮复习，不少与我年龄相仿的孩子来问我：你觉得什么复习资料好呢？一轮复习如果精力有限必须不能放过的是什么？高三会不会很累啊？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俨然我成了一个长辈，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过来人，于是我都微笑着一一作答：明天我给你带我的资料，你可以看一看；一定要好好背单词记短语，这个东西需要长期的积累；高三不会很累只要你心态好，你看我，不是没那么辛苦吗；要注意的东西很多，比如说……我想我的高三不是不留遗憾的，我只希望能给他们一些忠告一些指导，希望他们的未来一年会比我更好。

就像是播音稿上写的，又是离别的季节，希望我们一切都好，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原来，对于这个季节，我还是会觉得有点难过。

【井】

在这一年里，并没有再发生过什么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事情。人事平稳，感情淡薄。在岁月中被抡过的耳光成了我的一条边界线，不再迈出去不再迈出去，这样也就好好学习了一年。拿到了高中岁月里的最后一笔奖学金，考了两次区前五，然后又寂静无声地准备高考准备最后的飨宴。

时间走得快极了，应了当年非常不喜欢的小品里的一句台词，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当时觉得这个节目粗浅没有什么内涵，现在想来大白话也是人类最基本放之四海皆准的大道大理。

当初制作倒计时卡片盒的时候，眼前的卡片上是倒计时395天，一张一张地抽，又一沓一沓地添，增添的岁月也抵不过飞速的消磨，每张卡片上一句话，说完一句话就过去一天，“23——徙于南冥”“15——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14——潜心沉默，作为一颗种子祈祷一场雨”。只是只言片语，终究难比之心。

曾经觉得自己是有才华的人，现在也不算晚地知道这个世界的乐园必须付出痛苦才能到达。所有的隐忍密封起来放进历史的窨井，等有朝一日再开封或许又有清冽的酒香。馥郁醉人，吾谁与饮。

【风】

春天，不去上体育课跑去栽种着桃树的草坪上画桃花，落英缤纷，第一次觉得自己待了六年的学校也有如此动人的精致景色。

铅笔反复摩挲着线条，最终只画下了桃树盘虬的枝干与新鲜少有的叶，那满树的花却空了出来，最美的东西原来留不住，远看是一团无法描绘的云烟，近看又因为太过精细而无法下笔。

画了竹子，画了杏叶，题了词，最后收笔，把那幅画送给了一个外区的同学，她很开心地说要把这幅画带回汉中去。那桃花始终没有画出来，可我觉得那疏漏的间隙也是一个季节。

当时便指着学校里像瀑布一样的紫藤萝对一个同学说，等所有花都差不多谢了，我们就该毕业了。失了算，一些我不知道名字的花依然开得日益美艳，白红相间十分张扬。原来只是我们走了，其他什么都没有改变。

南北鸟，往来风。从教室的窗户看出去正好是绵延不绝的秦岭，冬天落了雪，格外像古代诗人笔下寂寞的远山。这样的景色，以后怕是看不到了。就算再见，换了时光换了心情，也就不是那时的风景了。

【Fin.】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叙说一段什么，或许只是一封没有收信人的无效信，如同天边的云彩信手拈来，投进茫茫的时光里寻求一个读者。

没有明白痛快的情绪，犹如深海潜流温热绵延。说不出确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