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是凉

窗外，我目光的牵扯，三两行人的悠然，衬以远处楼群的寂寞。

窗前，疏软的呼吸，轻，柔，于静静的阳光下犁开了胸口，种下一个隐约的名字。从此，生长在心头的，根须纤曼地扎进心田的，会是谁呢？从此，馨婉在心跳上，芳沁入血脉中，急了会痛，缓了会酸的，会是谁呢？

退却已久的愁潮，在这飞花时节，又悄悄地袭上眶堤；破碎的涛声，又一次打湿了浪尖上跌荡的蓝色旋律。

而今，你成了我无瑕的初见，如生命第一眼不动声色的花开，示我以无喜无忧的如莲禅定，却是难能逃脱，终被光阴拖入渐行渐远的背影。留下我凡心愚钝，尘结难解，在这一瞥浑沌初开后，行一世虔诚礼拜，哪怕是挣扎，是沉沦。

你亦是我的跋涉，一步歌，一步泣。幸福是用最后的抵达作鉴印，我不枉求，只在这场奔赴里，用气骨撑起微薄的生命前行。因为这条路上留下了你的嘱托，便有万里风霜，都会被我安然踩过，拓在淡淡的脚印上。

剩下的时间里，你结作一粒星子，悬于我理想的夜穹。我有光，有方向，时而于黑里启开睫幕，挂上一个个恬谧的眠，和眠里的思索。微笑和忧伤是我殷勤的客，常常带着你的清辉叩破我的孤寂，月夜，烛下，任帘外三分花花世界翻拨起繁丝简竹，我手握素志，独与你同阅夜雨江湖。

草长鸢飞，春天温暖的炊烟长成了林子，把遥远的往事隔在秋水的彼岸。风轻轻拂过，丢下几枚鸽哨，闪电般掠过耳际，一如划过梦境的几声浅笑，飘忽，迷离。

--象是你的出现。

我只是开着向阳的窗子，檐外一川人间烟火，帘内半卷斑驳红尘，无声地度我的落花流水。我会偶尔在黄昏，拈起一支起生命的香烟，在血色的夕晖中弹下一指孤独的飘舞。我只是经常临窗，折流年成一纸无线的风筝，胡乱涂上心爱的心痛的颜色，行一次次无关希冀的放飞。我跟他们一样，有一个小小的寂寞庭院，青青梧桐，疏疏蓑草，不时泛起几声鸟啼蛩鸣。

就是因为这些，你才不远千古，至此作一个优美到哽咽的停留吗？

那条河渐渐丰盈。汀岸边玲珑的矮柏，娉婷的玉兰，优雅的丁香，躲在苍老慈祥的柳树后相邀笑春。生动的河水迷恋住许多影子，它的清纯，娴静，雍容，灵动，招引出无量数的喜爱，从不知处涌来，也惊诧了喜爱者自己。

我习惯了默喜，所以无言，只于嘴角浮一线淡淡的笑。我知，所有的停留终究是要走的，因为能停下的，只是妄念，不是人生。

可以掬一捧河水，把心洗得跟春天一样绿。可以放一个清晰的慢镜头，将曾经的美好细细分解，分付于这长长的一生。那么现在，口含一点香，不说过去，不说未来，只说说眼前弥漫的幸福颜色，说说那些沾上双鬓的小小甘甜。

你在繁华之外很远，朴素得象一首古风，袭来初生蒹葭的气息，鼓舞着这个春天努力生长。

这就够了。我极尽气力的拼，亦博不来这样的风生水起。又因为我的所有，已连最小的一注也买不起，更是息去了穷赌的念。

垂下的双臂，一手握春，一手握秋。很多时候要做的，不过是脱离某个意念的囚困。其实，是万紫千红，还是百花凋残，只在一念之转。

我有澄明向悲欢。故而我可以舒臂于时节之外，迎送你于风清月明，自然，依旧是用我有力的那一只，右手。

背后，是你探及不到的左手，握着你不曾碰触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