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人老顺
老顺是我曲里拐弯的亲戚。他一辈子闲游戏耍,逍遥自在。
他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和小女儿都嫁了出去,二女儿在家招人上门。
老顺也就没有修建房子,他和老伴种了一点地,收下粮食拿到街上卖掉,换些油盐钱。每次上街卖粮食回来,他说,好家伙,三要街变化大的很嘛,一街两行都是门市部,把人眼窝都看花了。村人问他,那你上街买的啥?下馆子没有?他嘿嘿一笑,买的啥,一问,啥都贵的要命,也就是给眼窝过生哩。快出街的时候,我买了两个葱花饼一吃,顺便给死老婆子买了五个水煎包子,我不爱包子,一包包菜,有啥吃头?我就爱吃葱花饼。村人又问,老顺也不给老嫂子添一件花衣裳?老顺说,都老了,有啥穿就行了,你没见大街上那些女的,穿窝啥嘛,我的妈呀,不敢看。穿的窝叫啥,哦,牛仔裤,把勾壕子勒得紧绷的。头发像母鸡窝,嘴唇抹得跟吃了死死老鼠一样。说完,老顺和村人哈哈哈的笑了。
老顺也就那么一点地,更多的时间他在村子里走动,东家坐坐,西家谝谝。他门前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核桃树,一到夏天,他就躺在树下面一块长条青石上,核桃树遮荫凉,浓荫蔽日,好几次我骑车路过,都见他躺在树荫下的青石上,他耳朵尖的很,好像听出是我,一翻身坐起来,笑着说,妈什的,你很美哩,咋跟学生娃子一样,也逢礼拜天?我从车上下来给他发烟,他说,你这烟高级,叫啥猫?我说,啥好烟,吃了还不是冒一股子烟。他深深吸了一口,嗯,到底不一样哎。我又递上一支,他别在耳朵上。我们坐在青石上很随意的拉家常,谝帮子。我说,听村道人说,你年轻时当过兵。他说,噢,见不是。那时拉壮丁,在四川当的兵。谁知进部队时间不长,我才发现是狗日的国民党军队,一个小小的连长,都哈得很,克扣军饷,克扣伙食费,我一看,不是相。有一次晚上行军,我报告说,我巴屎啊,就手跑了。我日他妈,走了半个多月才到屋。说句实话,后来看电视才知道,那时候打日本,国民党也把力出了。
我听他说这说那,觉得很有意思。
我说,你一天很美哩,老见你闲转。他说,你这娃,人一辈子活恁辛苦做啥,当恁大官能咋,要恁些钱做啥。活一天少一天,人活世上,也就是活鬼闹世界,你当是啥。
老顺活了九十五岁,埋葬老顺那天,村里人说,人家老顺才是活神仙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