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书穿新衣
去超市买东西,货架调整过,我迷失方向,误入儿童文具区,眼前一片鲜艳可爱的颜色,挠得人心痒。好奇地东张西望,发现稀奇的货品:用彩色塑料薄膜做成的书皮——当然,稀奇是对我而言。它可能早就变成商品,只是我太孤陋寡闻。
从超市回家,急急去检视书房。
《围城》用牛皮纸包着。那次去买书,店员帮我找了张牛皮纸,捆好扎好,拎回来。然后我用这张牛皮纸,包了《围城》。那一年,我17岁。
旁边的是《洗澡》,用半透明的塑料纸包着。塑料纸是挂历上的,印着赛车手比赛中的特写照片。也是17岁的事。刚上大学,把自己喜欢的读过N遍的书,一一搬在床头,饭后读个一两段,乐滋滋的。
没有在书皮上写字的习惯,所以很多书的书脊是空无一物,猛一眼看上,只有厚薄和颜色的分别。有些甚至是拿张大纸一撕两张,各包一本,别人看着一模一样,我却瞄一眼就知道谁是谁,不会弄错,如同双胞胎的母亲不会犯糊涂一样。
是啊,怎么会错。那些书,都是我亲手裁纸,细心折好包好。一个划痕,或是一个折角,都是我所熟稔的。我能将柔若无骨的塑料纸折得有型有款,将性格坚毅的白卡纸折得温柔敦厚……不给书穿上新衣,我舍不得用。而书皮渐渐磨损,我也不换。因为每个书皮背后都有一个或大或小的故事,过程各自不同。
更多的书,曾经有过书皮,现在却光着身子呆在柜子里。想起它们曾经包着书皮的样子,十分怅然。三年前搬家,父亲帮我收拾行李。到了新家拆开包,发现很多书都美人出浴——从前的华裳不知去向。愕然,打电话去问,父亲说,你包书的那些纸太厚了,增加重量,所以我拿掉了。
电话里偶然与母亲说起父亲为减我负担把书皮撕掉的事。我说,我对那些书皮其实是很有感情的,撕掉了着实有点可惜。
母亲沉默了一下,说,你上小学的时候,课本都是你爸爸包的。别人用旧挂历,他说挂历纸太厚重,你背着会累,是用薄薄的旧绘图纸……
一时无话。感激父亲体谅我心疼我到如此细枝末节,感慨书皮失去时才发现它们似已成了书的一部分,衣分情没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