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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

作者: 杨子叶2017/05/08情感文章

我已经开始回忆了。也许这不该是我这个年纪应该做的事情。每当黑夜来临,我都盼望着黎明的曙光能够加快脚步,展现在我面前。我开始惧怕夜的黑,就像担心岁月的沧桑会刻写在我娇俏的脸颊上。

那个叫做祝村的地方,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去了。偶尔路过,从车窗里逡巡一眼,就不再记得她的模样。但我知道,那是我的老家。以前总以为父母亲在哪儿哪儿就是家,后来,我才明白,家和老家的区别很大。儿时离开家,并没有多少感伤,反而会觉得欣喜,就像鸟儿的翅膀逐渐丰腴,已经能够自由飞翔。所以,那时候是不能够理解祖父母的眼泪的。

黑夜,又是一个黑夜,我却没有长着一双与黑夜同步的眸子。我不知道我的心灵会游弋在哪儿,是那个叫做老家的村子,还是这个霓虹灯闪烁的城市。

如果不是阴天,这个光景,夜空应是月明星稀。村子应该很安宁,像是一幅沉静的山水画。不过,现在村子已经没有水了,我说的是大面积的水,比如长着莲蓬的池塘,芦苇湿地,或是河流。我还记得长着莲蓬的池塘,我的记忆里,的确有池塘,有湿地,还有河流,而且很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真实得很。现实很可怕,总是摧毁我美好的记忆,哪怕是仅存的一点点,都被现在的真实所击碎,美好一去不复返了。

看看那村子吧,蜿蜒穿过村子中央的街道,两边林林立立的商业店铺,挂着招牌的,店面痕迹不太明显的,总归也都是商铺,来来往往的人群,穿行而过的车辆。如此,那残留在印象里村西的河塘,是在做梦吧。若不信,揪出一个人来问问,谁还会记得那些?也不用揪,当是异乡人流落在这里,就站在大街上,随便找个路遇的行人,问这里是不是曾经有过莲藕、池塘、河流、还有梨树林。那人还会用异样的眼神瞧着你,会怀疑你不是本地人吧,错把北方当成了南方。若是再多问几个,遇上好心人会耐心告诉你这里已是新开发的商业区;如遇见不耐烦的,许会说两句难听的,担心你的脑子有问题。也是,冲着商业市场问人家这里是不是什么树林啊、池塘啊河流啊,不当是你精神出了问题,要不就是神经有些错乱。的确,我曾当作自己是个流落在村子的异乡人,扮演过这样的傻瓜。可惜,村子不是艺术村,人们会当作是我的某种臆想。

我的脚步,只能停留在现在的时空里,穿越不到过去,心灵在徒劳地挣扎。眼睛所看到的、耳朵所听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对,很对,我看见过、听见过很多的美好。尤其是池塘里青蛙的声音,常常我都是枕着它们的乐声入了梦乡,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脸庞上荡漾的是孩子的童趣,合上的双眼眯成一条缝,还不忘偶尔天真地眨巴眨巴。当然,这一切都曾出现在我的梦里,要不,文字是描述不出来的。可是,文字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有时候,它不能够准确地反映我想要的表达,还不能够准确地反映我想要的涵义。描述出来的一句话,纵是经过千锤百炼,也不能够准确及时地演说。

干裂的村子已经不是记忆里来过的那个小江南。

北方的村子能够称做小江南,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大多和我一样大的汉子和女子,不知道都还能不能够记得过去。反正,有一个人是断然不记得的,那个人的名字都快被风蚀了,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提起过。

老会,就是他。小学三年级时,他的个头就超过了我们的班主任闫老师。我痛恨死老会了,咬牙切齿地记恨他。小学时,我随祖父母在乡下念书,属于比较听话乖巧的,而老会,纵然也是个班干部,欺负我没父母亲跟在身边,总是偷偷地跟在我身后拽我的麻花辫儿,闫老师每次都狠狠地训斥他。而如今,那痛恨早已无关痛痒。我多么想回到从前,希冀他能够再一次从身后拽拽我的麻花辫儿。老会死了,是在我离开村子很多年后,没什么前奏或是插曲,他是人们从村西的池塘里打捞出来的,无人知晓深谙水性的他怎么跌进水深不过一米多点的池塘,大家发现的时候,老会已经断了气,直愣愣地平躺在池塘边上的草席上。可怜老会还没有长到能够回忆过去的年纪,魂魄就凋零在某年的一个深秋里,此后,再不能够与岁月同生长,与年轮共沧桑。

于老会,我这里的提起只算是一种对往事的怀念吧。不想再去惊扰那些沉睡不知归路的人,活着的都还好好活着,安息的也都要好好安息。不管怎样,他的青春都定格成了永远,这还是值得庆幸的。

再来说说闫老师,她是随着夫先生从江南过来的。外乡人,卷卷的头发,那个时候整个村子里都找不到闫老师那般卷又那般乌亮的头发,她的口音虽和我们不同,但听起来悦耳动听。后来才知她说的是普通话,整个学校里也只有我在的这个班是幸运的,从小就听得一口正宗的普通话,或许还带着点儿南方口音,却丝毫影响不了孩子们的骄傲和自豪,缘由是闫老师的普通话是独一无二的,所见的世面也是整座学校里的独一无二的。一说起闫老师总是感觉自己还是小学生,在她跟前儿,怎么着也总是那么个总也长不大的顽劣的小孩子。清晰地记得,闫老师牵着我的手,站在讲台上说不许谁再来拽我的麻花辫儿的事。只不过,后来,离开村子后,我再没有闫老师的音信。闫老师,在与不在,我都无从知晓。

从红尘中走一个轮回,是不是也是值得庆幸的呢?还有我的祖父母,我白发苍苍从小相依为命的祖父母,每当我的视线能够触摸到他们的眼神,亦或身影,哪怕是喊我一声小名儿,于我周遭儿都洋溢着幸福。我的手多想紧紧攥住这幸福的时刻,但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撒开双手,任凭这幸福都变成曾经。

今我已远离数年,对老家有思也有恋,曾想会在上了年纪的岁月里与祝村一起慢慢变老,奈我终是女子,家谱上亦无我的姓名,族谱里的记载更是不用说,难有我的痕迹。我回不去了,祝村,我对她亦是思恋,只是她不识我,回去又如何?我这不是与她赌气,更不是负了她。只是在外这么久,早已经习惯没有它的颠沛流离。而它,哪里还寻得出来原来的模样。说到底,也不知是谁在改变。就算是在将来的清明,我回去,也只能够是跪拜在街头烧一把纸钱,闭上眼才能感到眼泪为谁而落。

我,亦或是祝村,于记忆于岁月都是游子吧?原来,记忆,总会是杂乱无章,受思绪的影响,飞来飞去,无着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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