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擦肩而过
那天,是他的生日。她把他的手机号输了一遍又一遍,左手拇指轻轻地抚摸绿色的通话键,却始终没办法用力按下去。她从不知道,原来要拨通一通电话,竟是如此艰难,手机似乎有千斤重,使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打开信箱,输入那十一个数字,内容写了改,改了删,终是确定为“阿泽,生日快乐哈,愿你一切安好哈!”轻松的语气,似乎没有任何情感色彩。自嘲地笑了笑,不等回复,便关了手机。回复是什么,已经不重要。“阿泽”不是他的名字,她是故意输错的,“阿泽”是她的文字中经常出现的人物,原型是他。因为知道他绝不会有自己的号码,所以,料定即使被对方认为是发错了的短信,也无所谓。眼泪无声地落在手机屏幕上,晕染出一朵花,像极了梦中的曼珠沙华,只是失去了刺眼的血红色和繁复的奢华。
他家门前有一棵桂花树,入秋的时候,浓郁的芳香总是吸引着她。那天,她站在桂花树下,看得入神,没有注意到他。背后的他,只是深情地看着她,眼中复杂的感情,有着隐隐的痛苦之色。
轻轻开口,“我要走了。”似是有千般的隐忍,似是无奈的决绝。
没有回头,静静地站着,眼泪无声地落下。“好。要照顾好自己。”
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明明想要给那单薄的身体一个拥抱,却是突然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收回自己的手臂,温柔地说,“我不在,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有风吹过,桂花如黄色的蝶,舞动在他和她之间。
那年,他17岁。父母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再生活在一起,他随母亲去了B城。自此,再没有回来过。
那年,她17岁。一直被保护得很好的她,学会了坚强,学会了保护自己,只是不再有那般幸福的微笑。
得知他要回来,是在他生日前的一个礼拜。他父亲生病了,母亲希望他回来照顾父亲。那时,她忽然明白了他母亲,一个女人就算再恨一个男人,都是有爱为前提的,她也许表面上不能原谅那个男人,甚至不能再跟他生活在一起,但是她依旧不忍心看到他不好。
他回来的前一天,她离开了A城,去了B城。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一种源自内心的惶恐,她觉得自己没办法见他,至少现在不能。所以,她选择了去他这几年生活的地方,她想要感受有他的气息的空气。像离开了水的鱼儿,重新湮没在水中一样,深深地呼吸,似乎刚刚得以重生。
熟悉而陌生的手机号,激起她心中的涟漪。却是没有多想,按了挂机键。将卡拿出来,丢进附近的垃圾桶。找到最近的营业厅,重新办了一张卡,然后,犹豫,最后,发了一条短信。关机。
那年,他20岁。他回到A城,满心欢喜地想要见到她,却是擦肩而过。
那年,她20岁。她期待很久的他回来了,她却亲手制造了一场擦肩而过。
后来,她开了手机,有十几通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他还是猜出了是她。
短信的内容是,我回来了。
但是,他不在了。
再次见面,他和她都不是一个人。她说,她找到了一个对她很好的人。他说,他找到了他想要守护的人。
微笑。转身。淹没在人海。
那年,他22岁。他的身边是一个他尚未为其付出感情的女孩,他生平第一次对她撒谎。
那年,她22岁。她的身边是一个她尚未爱上的男孩,她生平第一次不敢看他的眼睛。
后来,明问她,你明明很喜欢他,为什么那样做?你真的不爱他了吗?
她微笑,说,他比我的生命还重要,一辈子都是。我原以为,我和他,就像鱼和水,我们从出生的那天起便见到了彼此。我们从小生活在一起,理所当然地做着一切事情,理所当然地认为,会永远陪着彼此。你知道为什么蝴蝶那么留恋花朵吗?因为尽管是色盲,蝴蝶在看到花的那一刻,还是感知到了花的美丽,即使周遭的一切是相同的色彩,它依旧知道那朵花的不同,就像一个重物撞击了心脏,有些许疼痛,有些许晕眩,但它知道,那朵花已经倾了它的城。
明说,我不懂。
她摇摇头说,我也不懂。你知道吗,我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我自己。他就像一面镜子,我看到了有关我的一切,美好的,丑陋的,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心脏在为何而跳动。那种感觉,让我惶恐。我跟那只蝴蝶不一样,它感知到了自己怦然心动的感觉,而我,是永远湮没在大海里的。
明沉默,也许他懂了,也许他没懂。
后来,没有了后来。
那棵桂花树下,再也没有了那两个身影。也许,最幸福和最痛苦的是那棵树,美好和离别,都是它见证的,它没有选择,只能观望。也许,树干的正中央,也曾被利刃刺到过,只有它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