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腊月

1、 腊八那天
河流冻僵了，山村的故事依然很火
就像湖北闸开闸的河水
稀溜溜的淌着
在王二婶的肚子里撑不上三天
小山村就开锅了
前屯后屯就有了桌上的笑料
一把一把从日头卡山一直嗑到大毛楞星星出来
添枝加叶，一点没有损耗
嘎嘎冷的三九天第四天
王二婶家杀猪
让哪些亲戚来吃猪肉
头一天晚上，她就与王二叔商量
三桌。不能超过三桌！
她心里有数
猪肉大锅烩
她切了一宿酸菜
东院三丫过来帮忙
她总嫌乎人家切的太粗
二婶打了个比方
三丫啊，你不切，直接下锅得了呗？
三丫儿也不惯着这个挤眉弄眼的老妖精
你好，屯子里哪个不知道你细
心眼小的像虮子逼屄似的
竟拉线儿屎
一个咸鸭蛋抠了半年
“啊啊，不是二婶舍不得吃，也不是心眼小
是二叔鸭蛋掉在咸盐堆里去了，鸭蛋太咸
2、 报庙
老程太太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老牛倌儿左手拎着浆水壶、右手拎着长明灯
去村子西南的土地庙，报庙
身后长长的一溜披麻戴孝的子孙
去时，有说有笑
好像，这一家组团去赶集
回来时，才知道这是一家死了人的大户
一位戴着巨大白孝布的女人哭的死去活来
地上的雪，被这位女人一把一把抠了个大坑
还有缓缓回村的三位女人
中间的咿咿呀呀
没有听见说的是什么
走在前面的大儿子、小儿子、一言不语
走在后面的姑爷说
“嗨，就这么回事吧，死了，死了，一死百了”
老牛倌实话实说，活着不孝，死了乱叫
哭，谁真哭？只有身上掉下来的肉
姑娘哭，惊天动地
媳妇哭，虚心假意
儿子哭，无声无息
姑爷哭，就像老驴放屁
守灵时，姑爷喝完酒就睡觉了
儿子，在棺材头前
一张一张把大黄纸用火柴点着
纸灰和儿子的泪水一片一滴掉进丧老盆儿里
3、 随份子
三百口多人的山村田家沟。事多。
红白喜事。隔三差五。
这几年，随不过来
升学宴。谢师宴。
生子宴。上梁宴。
锅底宴。生日宴。
住院了，死人了。
嫁人了，结婚了。
这个宴，那个宴，宴宴有酒
整急眼了，小炉匠儿从柜里掏出个褶褶巴巴的账本本
一篇儿一片的翻着
四百度的近视，瞎目呼哧
就是找不着今天上梁的郭四儿
恰好，村里的书记来催修桥宴款
书记告诉他，你家老母猪下崽子，他随了五十元
小炉匠猛然醒悟，书记，那我也随五十
“哎呀，又想起来了，
他家山羊把我家园子里的烟叶子全掠了，我就不随了
哎！那我也得去喝顿酒
不能便宜了他，全家抬
账单上一定写上，小炉匠随礼五十元（扣羊吃烟叶子钱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