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田赋

一·

这披着斜风细雨的波斯菊
倾斜之美，多么有戏剧性
蝴蝶一样掠过青叶子
笑得恰到好处
却又有乡野人的举止，一边解扣子
一边指着我问：他是谁啊
我们能谈爱情吗

我怀疑，有那么一刻我会经不住诱惑
身边人对我说
你秀发真美，如不下雨
跳进菊田
很撩人

美是危险的事情
在没露出凶相前
它骑着你的脖子撒娇
谁也不能逃跑

午风吹动菊田，绿野明亮
波斯菊在我们前面燃起火焰

此刻的我，走在我的庙宇里

二·

风在树上吃着叶子
一片乌云在移动
天色亮起来
金盏菊欢喜得小鼻子发亮
它等那个赏菊人，熄灭最后一支烟
抱它走一走

在风里，鹧鸪鸟打开陶渊明的抽屉
像在翻找着什么，猛然间又飞过栅栏

菊田里泥土松软·稀松
我捧在手里
想起乡下的果园
果园的小房子
房子的周围，童年的菊花
偷偷掉眼泪

有那么一瞬，我的孤独
比万朵菊花更丰盛
比鹧鸪鸟的叫声更寂寞
它们，都能成为我的身世

三·

嘿，我来了
白菊国
满地未融化的雪
静寂无声

没过多久，一只小蛾子
披着风衣来开门
它白得像菊国的鬼

让我噤声

四·

雨来过了，又去了
叫“冷燕”的菊，开了一层
又一层

这是一年中最干净的花
肌肤冰凉
它正在为枯萎的树叶辩护，也在为自己辩护
两者都是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你知道的，灵魂与灵魂毗邻而居
才能抵达新世界

轻轻触摸“冷燕”
它的冷在我右手成诗
我不能不想起，一只异乡落脚的燕子
把天空望穿
被雨水反复侵袭

这如青山沉默，清澈透明的冷燕
香气
散落在雨后

五·

蝉蜕挂在树上，树叶分割金黄。

太阳出来，各色的菊花漫过一切
时钟不急不缓，递过一把冰凉的钥匙
我们打开一扇门
花对花，词对词，如影相随
牵手其中
我的念头是彩色的

在这里，在菊田的侧翼
时间就像一面镜子，我们都被悬挂在镜像中
它让我目睹到生命的真相

菊花不在，冬天就来了
我不在，菊花依然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