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又重阳

扛着四十多年的日子走回故乡
棒子面的思念填满村庄
父母已苍苍老去
而我
正爬行在生活这座山的半坡之上

小村里的人群 结构单一
青壮年的男女打工在外 四处开花
留守在家的 老人和孩童各占半壁
不服老是不行的
前街的二大爷全然记不起我的名字
穿花衣的那个小伢
跳跃着笑问我的来处
哪里有来处 我只有归程
半生时光
我只是故乡散落在外的一粒种子
是村头那棵老槐树逶迤蜿蜒出的细小根须

如今我在小城市仓皇活着
蝇营狗苟 追名逐利
金花酒里独酌 鸿雁天外悲声
脚下的泥土被水泥覆盖
仰望的碧空被雾霾淹没
理想和追求变得比黄花还要瘦弱
周身留下的
只有被大工地上的焊花刺痛的眼睛
和被寒风削薄的骨头

像一抔土梦见旷野与大地
我时常梦见 家乡的父老
那些喉咙里含着泥土 衣襟上沾满荒草的亲人
亲人 只有你们
才是我的给养 我的血肉
我的晨曦中的露珠
我的天空上的星斗
我的朝阳初生的黎明
我的春风沉醉的夜晚

今日红叶漫漫 菊花正黄
秋风篱落 飞鸟与还
天涯多少归客回到家园
而我 一朵劫后余生的闲云
也在故乡的老人和孩童面前
慢慢安静下来
这宁静的村庄 朴素的人群
歌哭也不能忘的故土
友善的乡邻 千叮万嘱的老母亲
如冬至的雪花一样纯净而温暖
慰藉了我灵魂深处微弱的光
让我的眼睛止不住地落下泪来
并对这平凡的生活 充满了无边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