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开始

你正被我的眼睛，
搜罗在一幅画中

山沟里次第上升的云雾，
是大地为你准备的水墨

鲜嫩的枝条在春天的早晨里无序生长

上帝赐予我无数支画笔，
勾勒出你最后一次的行走

当民族的古歌伴随着晨露遗落在还在生长的枝头

你的儿女，
孙子，
后代，
只能在哭声中回味你的吟唱

我只关注路边的一根野花椒，
是否等我到七月，
或者八月而成熟

你亲手制作的服饰，
承载着你与祖先共同的技艺

在村头的十字路口燃烧，
像一滴泪水，
更像十个手指

巫师并不想带走你的身体，
他需要的是你的灵魂

你睡过的席子，
盖过的棉被，依附着你影子的谷草，
都在燃烧中化为了尘土，
化为了你沉睡的斩龙坳

你躺下的山头很大，
林木葱郁，
数不清的杉木像同伴迎接着你

山的对面是八座山峰，
那是你的八个孩子

八个孩子的背后才是他们的爹，
躲藏在那里二十几年了

这是上辈子的注定，
连死后也无法见他一面

喜欢了一个人的孤独，
你要继续守望，
属于一个人的大山

我们与你道别，
没有挥手，
从另一条小路，
远方，
山叠着山

如果你在远方该多好，
说不定我们还在那儿陪你

路边的松树和枫树很大，
很直，
很多，
天然的草丛映射着天空

如果有什么话语体系能把你唤醒，
唯有这宁静的山路

这路，
连接着你的双脚，
你的双眼，
双手

每一个春天独有自己的选择，
小河涨水的时节

每一个早晨的你，
都以不同的年龄，
走进同一扇房门

这一次，
你选择了新的开始，
用一具黑色的棺木

从小河开始涨水的时节，
从你一个人的山坡

用我在春天的眼睛，
为你画一幅宁静的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