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残荷

与残荷告别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秋风带不走什么
过路的大雁也带不走什么
从一口池塘到另一口池塘
阳光在进一步呼喊荷叶归去
一群阳雀 纷纷飞离树顶的巢
把虫子隐居的消息到处传播
深沉和空旷蚕食着世界的边框
让稻草人的视野更加简单明了
我必须像残荷一样放低姿态
才能踩住岁月的尾巴
继续一尘不染
直至垂首 蜷曲
成为淤泥的一部分

这当然不是书生的意气用事
水蓝蓝的天空依然像一面镜子
水灵灵的童谣 无论怎样回首
都会在颤巍巍的年龄选择沉默
初夏不远 初夏的粉红和翠绿不远
初夏淙淙流淌的记忆里
一只蜻蜓轻轻掠过水面
轻轻抹杀一切音乐 诗句和哲理
几只水牛悠闲地望望嫩绿的小荷
眼角依然挂满青草的余味
生命的起始地带 情感的生长地带
我和村庄都感觉再见恨晚

告别残荷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流水和炊烟也不必笑我虚伪矫情
爱和礼赞能同时抵达的地方
漫漫土地正在回收一条条道路
我穿行在水乡的心脏里 以意为马
背上和肩上都轻轻松松自在坦然
没有从前 也没有永远
痛苦和失落纷纷避匿退让
一只残存的莲房 空洞 蓬松
可能认出了我的故人身份
但也不必叽叽喳喳地报告谁了
我属于乡村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
高于千年万年前的土壤
低于勃然迸发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