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有情
儿时,与哥哥游戏的过程中,他突然腹痛难忍。父亲请来了赤脚医生,这位医生在当地,算是一把能手。听诊把脉后,他蛮有把握地断定:“是阑尾炎!”阑尾炎是要开刀的,不过,他有不用开刀的秘方。
当天,父亲带着一把铲子,去找草药了。夜幕降临,二哥为父亲送去一盏三用灯。村头的塘埂上,一点灯火,或明或暗,那是父亲在挖药草。记不得草药是什么模样了,但那盏灯火,一直亮在我的心头。
上初中时,母亲又患了肝炎。肝病是富贵病,医院里说要慢慢调养。邻居告诉我父亲,中庙那边有位老人,会看这种病。很多病者,到他手上药到病除。父亲买了一些礼品,专程去拜访他。回来后,父亲照着老人给的草药,又挖了很多。捣烂后,佐以红糖,冷敷在母亲的手腕上。一天下来,便见了药效,母亲的手臂上,起了很多水疱。水疱破了,淡黄色的液体不停地渗出来。我问母亲:“痛不痛?”母亲说不痛。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药效果真神奇。几个疗程后,母亲竟完全康复了。这么多年来,从未复发。想必是断了根。
前段时间,几位着名的女作家,赶时髦似的,一窝蜂读《本草》,看《诗经》。从她们的读书笔记中,我也长了见识。譬如,采薇,薇者,不过就是嫩豌豆苗,数九寒冬,掐一把肥硕的豌豆头,清炒,起锅时,撒上少许白糖,清香爽口。菘者,不过就是大白菜。还有白萝卜,唐朝就有栽种,但那时是作供品的。时称莱菔,其籽叫莱菔子,供药用。白萝卜本身就有消食、止咳、利尿的功效。难怪俗语有云:“青菜萝卜保平安!”
阳春三月,常见人在田埂上剪一种开紫罗兰色花的野草,听说是草药。父亲说:“别小看这些草,对节生长的,都是药草!”可惜我没有读过《本草》,分不清芳草、醒草、毒草、蔓草的类别。
但有一种茅草,漫地生长。春天,花未开,含在叶包中的花蕾,可以采来吃,当地人叫它“茅姑娘”。开花也独绝,花穗是密生的白毛。茅草根也可以吃,挖出来,是白嫩的,生吃,甜脆可口,也可以做菜。农田里,它是致命的杂草。无论阴湿、干旱、贫薄的土地,它都可以立地扎根,很难祛除。这样卑微的野草,竟也有止血生津、利尿解毒的药效,还有助于体虚。
“一番桃李花开尽,惟有青青草色齐”。草木有情,无论生在沃壤还是瘠田,无论植于墙头还是扎根山顶,无论这土是肥是瘦是多是寡,它们都执着地把生命的叶脉,伸到太阳底下。它们内心充满阳光,因为温暖,所以才能怀有治病救人之心。
乡下人说,牛羊畜生是“百草头”。它们啃草,似乎的确没有挑剔,凡可入口,几乎不曾拒绝。看着它们健壮的体魄,我对百草心生敬畏,且无比感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