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捂着冬天的安详
风
叶子掉落,很多叹息开放;光秃的枝头,闪过寒光,那持续的颤栗,无法撩拨她的心痛。
母亲,始终把握着风的方向。夜正陷落,屋顶的茅草嘶叫,她轻轻几句童谣,让灯的火焰坐得踏实。
她把鲜肉晾起,把萝卜串起,把辣椒挂起,风一遍遍咂巴,一个季节的滋味逼到了最深处。
山头,那一头苍白的头发飘摇,母亲在急着捡拾柴的愿望;时令饿了,灶塘里的火,舔着温情的舌头;风,在空中喘着粗粝的旋律。
雨
和冷峻抗衡,雨水把自己弄晕了,东倒西歪。
那一滴滴的冰凉,贴向母亲的脸颊,那么多委屈,像孩子的小手蠕动,一忽儿,就高兴起来,破涕为笑。
母亲领会雨水的深意,继续拾掇园子的想法,或者加快栽种田间的睡眠;银锄的挥舞很写意,土的松散轻轻跳跃,泥泞哼着小调,苗和种子的冲动淡定下来,像婴儿均匀的吮吸,此时,她蓑衣的颜色是深青的水墨,泛着好看的白光。
时光悠然,雨水抬着暮色,把村庄摇向远处。母亲牵着老牛回家。老牛踱着小步,把雨点甩得很细很细,甩乱了黄昏所有的眼睛。
霜
有月亮就有霜,霜是月亮的声音。
没有月亮的时候,霜,瞧见母亲的影子游过来,银色的亮立马像洗过一样;而在清晨,她的目光抚过,霜,禁不住丝丝颤动,有了满满的喜悦,水晶一样。
熟稔了母亲的起早贪黑,割舍不了她起伏有序的脾性,于是,一朵霜,两朵霜,呼朋引伴,住进了母亲的发髻,一天天盘踞两鬓。霜晓得:这里不寒不冷,即便撞见了太阳和火,可以坚持操守,拒绝融化。
晌午,母亲又在整理土地了,霜,欢叫一声,优美地翻过身,然后,稳稳地、滋滋地睡去。
雪
一切都酣睡了。梦的胡须越来越长。仙人们追赶着狐,在远山出没。
天鹅绒每增长一层,母亲的幸福就夯实一层。所有时分,她的脸都是新娘,那种桃花粉嘟嘟的红。她分明看见,屋前屋后,所有的枝头,擂出了鼓鼓的拳。
踏雪,那是诗意的说法。而母亲的行走,是雪的迎迓契合脚步,声音一节节结实。积粪、割菜、担水,平常的劳作,因了雪的帮衬,优雅从容起来,音乐的美感一阵阵风。
今晚,一豆灯光慈祥。母亲纳着鞋底,针线穿梭出一个静的村庄,如迷离的鸽子。窗外,偶尔,雪簌簌而落,像一丛花的呓语。母亲的气场,已成为天地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