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遇鸟
拂晓前的长江,翻卷着苍黛色的水浪,一下一下击打着颠簸的轮船。那暗夜里哗哗的水声,远远近近,像猛兽的喘息。天际间一片模糊,勉强可见两岸群山那隐隐的曲线。唯有那恣肆呼啸的风声和水声不断地响彻耳廓。
我独自站在空旷的甲板上,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丝毫感觉不到期待中的超然与舒泰,心中直觉难耐长夜的凄冷和孤寂。神秘莫测的茫茫夜宇,正衬托出人类个体的卑微与渺小了。
天色由黑暗渐趋微明,我伫立船舷,如一棵凝固的树。这个时候,一只水鸟拍打着翅膀翩然而至,落在几米外的护栏上。我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水鸟倾斜着黑色的头颅,遍体浓密的白羽被晓风拂开,如一朵洁白的菊花。此时,它悠闲地眯着小眼睛,尽情享受这片刻的安逸与宁静。
它是飞越了千里关山归来,把江轮当成一方会漂流的岛屿而小憩于此吗?亦或与生俱来的归宿感强烈呼唤它寻觅成长的故乡,于是它在与自然生存法则竞争胜利后,行色匆匆,疲惫中暂且寄身船栏,等待新一天的到来?
水鸟高昂的身躯,沉浸在昼夜临界的静谧氛围中,没有左顾右盼的慌乱。它把我也当作寂寞时分中的一种不会出声不会行动因而也不具有任何伤害力的存在物了。
或许极度疲惫的人和鸟都需要在一个没有伤害的环境中安然休憩吧。水鸟在远程飞翔后安于寂静,其实人也需要这种静动和谐的生活,生命才不会平庸无味。不过,水鸟虽与我同属孤立的个体,但它是在奋飞之后才离群独处,是一种卓尔不群的孤独,绝非人类索然无趣的寂寞。
人类的功利主义奴役了自身。有的人追求圆滑世故,苟合投好,压抑个性,看似整日在奋斗,实则正一点点消耗着生命的本体。有的人则陷入另一种极端:逃避现实,把自己拒于社会之外,失却了群体的濡染与共勉,多了份消沉,少了份进取。人类是否也应像这只鸟一样,不必过滤外界的烦扰,该飞时就振翅千尺,该停时就敛羽静休?处大起大落于不惊,方为人生真谛!
不知名的水鸟,无论你今后在哪里,你小小的身影都会伴我在人生苦旅中执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