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位
四人房间,通风不良,空气混沌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今天,还得在这病房里经受煎熬。没有陪护床位,受不了也得受,谁让陪护的是自己的娘亲呢?
因坐在椅子上睡了两夜,我的血压骤然升高,火爆的脾气也快要被引爆了。娘并不十分情愿地说,要么你回家吧,要是你也病倒了可就麻烦了。这时,小妹的老公打来电话问,孩子发高烧38.5℃,要不要去医院?小妹有些焦急,果断地说,先去诊所输液吧,观察一天再说。我和她各有难处,这种情况下,娘的身边又不能没人。若说撤,应该是小妹,也轮不到我,因为她10岁的儿子更需要人照料。我与小妹的关系一直挺紧张,因为父亲的两套房产分配不均,心里曾有过暗伤。
尽管我有些头晕,却没提撤退的茬儿。小妹刀子似的嘴,反而数落我说,你真能添乱,还得让人照顾你。她一边说着,一边去了护士站,跟值班护士一通套近乎,借来了一台血压计和一根注射针,然后,给我测量了血压,飙升的血压着实吓了她一跳,小妹忙要我休息。
同房的病友都夸奖小妹机灵,协调能力强,也让她帮忙量血压。小妹分别给病友测完,又给娘上眼药、按摩。她一边忙活,一边还不停地讲自己年少习武时的种种顽劣故事,讲年少时的梦想,病房沉闷的空气活跃起来。
小妹给娘按摩完,又给我测体温、量血压,说:好多了,还不快叫我师傅?来,师傅教你打扑克!放松一下,血压就降低了。
我俩一边打扑克,一边斗嘴……
夜幕又降临了,笑声收敛起来,我们又开始面临没床睡的困苦。小妹冲我说,来,师傅给你出个招,将三把椅子合并在一起,搭张床,你今晚就睡个香甜觉吧。然后,她又挤眉弄眼,神神秘秘地说,她在病房外有一个特别好的地方过夜。我很眼红,自愧不如,我怎么没有本事发现一个呢?
邻床病友正帮我铺垫,又一病友从卫生间回来说,隔壁的病房有一张空床,我急忙抱着褥子去占地盘。到了隔壁,却见一个牤牛一样的汉子躺在床上,无赖地说,如果你不怕被传染就住在这里。我犹豫着,小妹把我拽了出去,忙说,你不能在这里住,真把你传染上了咋办?再说孤男寡女的同在一个房里过夜,不怕出事吗?我隐隐怨她,你这么守礼,咋就不能把那个“特别好的地方”让给我呢?
这样一想,我的好心情被一扫而光,心里一直惦记着小妹说的那个“好地方”,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怨言又倒了出来。
小妹出去很久,一直没回来,想必正在那个“好地方”悠闲享受呢,我越想越生气。可当她回来时,竟带回来一张折叠床!大家问她从哪儿弄来的,她说,给护士站的小美女写了表扬信……
那个夜晚,我仿佛得到了最高的优待,独自拥有这么完整的一张床,可以让梦尽情飞翔了。不过,我还是想,小妹自己那个“好地方”,一定更宽大、更舒适。
到了半夜,我去卫生间,经过热水房时,突然看到小妹正躺在水房的地板上,身下垫着几叠报纸,还轻轻响着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