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婚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我在外省打工。母亲总担心我娶不上老婆，托媒人帮我介绍，都说家里穷，嫁过来吃苦受累，一连说了十几个都没成。

我打电话给母亲，叫她不要操心，我已经谈了一个女朋友，就是邻乡的，乖巧得很，洗衣做饭是一把好手。我把电话拿给女孩，女孩把母亲叫妈，叫得很甜，说在家要保重身体，不要太劳累了。我从女孩手中接过电话，母亲很激动，很开心，她在那头不停地说好，好。

其实，那个女孩还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是厂里的质检员，我花五元钱给她买了一罐可乐和一个炒米粉，她答应我在电话里给我母亲当一回未来的媳妇。

过了两个月，我打电话给母亲，她说什么也要和我女朋友说说话，我说她在上班，不方便。母亲叫我等她下班了打电话。

我又找到那个女孩，叫她再帮我一次。她竟然答应了。

这次，女孩和我母亲在电话里聊了很久很久，母亲在电话里说，我从小就很聪明，五六岁就知道捡柴打猪草了，夸我勤快。女孩听得很入迷，我在旁边腿都站痛了，只要母亲开心快乐，累点、花点电话费也值。

女孩和母亲通完电话吵着要我请她到KTV唱歌，她说，我听你妈妈唠叨了一个多小时，给她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儿媳妇，你出点血请我唱唱歌不过分吧？

我说，过分是不过分，可是……

可是什么，走。

她硬拽着我走。我的心砰砰直跳，长到二十多岁了，第一次被女孩紧紧拽着，我有些心猿意马。

我低头飞快地瞄了她一眼，只见她白皙的圆脸蛋绯红一片，拽着我的那只手有些颤抖。走了一段路，我看她有些跟不上节奏了，忙放慢了步伐，和她靠得更近了些，她抬头温柔地飞了个媚眼，把头靠在我的肩上。

少女那特有的馨香瞬间传遍我的全身，我鼓起勇气，松开她拽着我的手，搂住她的肩，她紧紧地靠在我的右胸前，如痴如醉地漫步。这条路上仿佛只有我们，全然不知有飞驰的汽车和行人。

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我飘飘然的思绪倏然回到了现实中，我们家很穷很穷，从我记事起父亲就去世了，我和母亲相依为命。我想努力改变命运，上学的时候我勤学苦读，高考却以两分之差落榜了。我也想过复读，家里真的太穷太穷了，哪里有钱交学费？我想让母亲过上好日子，就和村里的年轻人出来打工了。

嘀，嘀，汽车的嘀鸣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松了松搂住女孩肩膀的手很自卑地说，我们家里很穷很穷。

女孩的头依然紧紧地靠在我的胸前说，我知道。

你知道？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我惊愕地问她，你怎么知道？

女孩冲我诡秘地一笑说，不告诉你。

我们就这样紧紧地依偎着在路上漫步，我们没有去管向哪里走，走多远。她一直没有提过去KTV的事。

过了几个月，家里突然发来一封电报：母亡，速归。

看了电报我怎么都不相信是真的，我到电话亭里打电话回村里，村里守公用电话的大叔告诉我，这是真的。

挂了电话，犹如晴天霹雳，母亲说走就走了，招呼都不打。我还在努力赚钱回来想让你过好日子呀，这一刻，我才深深懂了孝敬父母不能等到有钱的时候的道理。女孩没有犹豫，立刻和我一起回家了。

本来两天就可以到家，大巴一路上坏了三次，耽搁了很多时间，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下葬了。我在母亲的坟前哭得死去活来，女孩跟着我哭，很伤心很伤心。

从母亲坟前回来，叔叔说，按照风俗，你和她就在孝堂把婚结了吧。

我望着女孩，女孩满脸泪痕，眼睛红肿，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也说不清是感激，还是爱，还是因为没了母亲的悲痛，我一把抱住她，很久很久才说，你跟你父母说一声吧。

她哽咽着说，傻子，原来媒婆来讨媒的时候，他们就不同意我嫁给你。

我傻傻地把她搂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