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天堂的母亲
阴沉沉的天,下着淅沥沥的雨,我拖着灌铅的腿回到故里。停摆的座钟生斑斑锈迹,墙上的日历已无人撕去,院里看不到炊烟升起,堂屋里没了欢声笑语,却多了蛛网一帘,尘灰一地。我仰天长叹!娘啊,您在哪里?儿子想您……
我的白发亲娘,您咋走的这样匆忙?父亲在等您给他量量血压,换洗衣裳,孩儿有事跟您商量,听听您的主张,您答应开春咱到雪湖逛逛,到东边看看侄儿下乡处建的新港。可一切都晚了,留给了我们永远的遗憾和悲伤。“子欲养而亲不待”,儿这才知道古训的份量。长跪在您慈祥的挂像旁,我痛彻心肺,泪涕成行……
母亲 坚强
回顾当年家境贫寒,您受尽艰辛,饱经风霜。家庭的重担落在您的肩上。地越欠产,人越缺粮,庄稼活越累越忙。上工天还不亮,收工戴回星星;青黄不接,浇地掏井;炎日酷暑,锄禾当午;三秋大忙,人拉肩扛;地冻天寒,围堰造田。您是耕耩锄割,样样在行,赶车挑担,同男劳力一样。推磨捣碾,烧火做饭,金鸡已叫三遍,您的那纺车还在转。一年三百六十日,哪有休闲。钢铁也有疲劳强度啊!您比铁人刚,您比铁人强。
母亲 节俭
儿怎会忘记,您拉扯我们是多么不易。您穿的粗布衣服补了再补,去公社开会的小大衣还是借的,三只隔天才下个蛋的母鸡是您的“银行”,每分钱都用在刀刃上,但从没有缺过儿上学用的笔墨纸张。那吊在屋梁下的竹筐空空荡荡,省出点干粮让儿带去了学堂。年三十限量的饺子那才叫香,平常的日子哪有这个福份分享,不是母亲吝惜,而是这个“后勤部长”实在难当。看看墙角那见底的米缸,母亲犯愁的是来年春长……
改革开放,生活大变模样。人们穿着高档、时尚,分不出城乡,馒头、饺子已不是什么年下干粮,可您还和从前过穷日子那样,冰柜里的带鱼都放得发黄,八年前给您买的毛衣,一直压在木箱……母亲节俭,孙子孙女都快长大成人了,还给他们压岁钱;劳作一生,却不给儿女增加半点负担。母亲节俭,街坊有病,将钱亲手送医院;绵薄之力积极向灾区捐献。
母亲 善良
文革期间,父亲是学校校长。轰轰烈烈的“大鸣大放”,他也属于被批斗的对象。检讨书写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嫌认识肤浅,干脆不让回家过年。您炒上碟鸡蛋,带上两个枣卷,把父亲爱喝的“白干”灌在热水袋里面,生怕让造反派看见,再给父亲添麻烦,步行三十里,累得张口气喘,将年夜饭转移到传达室的里间,开导父亲要想开,遇事别钻牛角尖,冬天过去是春天,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看着父亲提前把饭吃完,急急匆匆,再往回赶,天还不黑啊,腿咋磕在场院的耙上?这事从没对外人讲。回到家中,您偷哭一场,冷水洗把脸,打起精神和没事一样。风吹云雾散,苦尽甘会来。父亲三尺讲台敬业几十载,收获的是桃李芬芳,而您换来的是敬意和荣光。
母亲大爱无疆,我牢记在心上。儿怎会忘记,孩儿头疼脑热,您求医问方,喂药煎汤,守护在身旁,而您摊上病灾,总是抗抗,实在不行,铺上躺躺,那年犯了急性胃炎,怕去医院花钱,昏倒在床边,那时何等艰险。
过去有句俗言:“有钱没钱看过年,有娘没娘看孩子衣裳”,童年的记忆依然清晰。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月光照在地上真的像霜。
小伙伴招呼去捉迷藏,不去就是不随帮,自己使劲扎进了草垛,三新棉裤裂成“小尾寒羊“,揣着“小兔子”回家里,您没有吵、没有嚷,只说了句“以后不能往身上叫巴掌”。您挑的煤油灯比平时亮,将儿的开裆裤铺在晃晃悠悠的方桌上,您穿针引线,一阵好忙。啥时缝好的我不知道,只听见座钟敲的三次都是一响。
您和亲睦邻,心地宽广,为人行事,大大方方,街坊相求,同己事一样,他们也总觉得您没走,“还在去赶集的路上”。表哥每天门前都是转上几趟,李嫂每早两边胡同义务洒扫照常,张奶奶呵护着您心爱的桂花、海棠……
天堂可是个美丽的地方?那里可有你爱喝的茉莉茶香?那里可有您爱吃的煎饼小豆腐品尝?那里可有您爱听的《梨园剧场》?天堂的路一定很远很远,儿给您捎去了好多好多的纸钱,您在路上好做盘缠。
天堂里可有百货商店?儿给您捎去了好多好多的纸钱,您好冬买棉袄,夏买短衫。天堂里可有一流医院?儿给您捎去了好多好多的纸钱,您好托个神仙,看看那劳累成疾的手和肩,儿给您捎去了好多好多的纸钱,您怎么花都花不完。
我的白发亲娘,您的恩情,山高水长,您的教诲,胸中永装。儿拭干泪迹,抹去那粘在额纹的沙粒,手搭凉棚,遥望深空,您就是那颗耀眼的星星。愿您在天堂安泰吉祥,保佑我们幸福安康,洒向人间更多恩泽和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