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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与近的那些人

作者: 孙海龙2016/09/13短篇散文

儿子结婚了,婚宴的事情让余枫犯了难。他为难的倒不是眼下婚宴不能大操大办,因为他本就没想大操大办,何况他已经退休了。他犯难的是都要请哪些人?

他先给自己定了个基调:自幼一起长大的老同学,共事多年的老同事,来往比较多的老朋友——就是这些人!于是,余枫拿出纸笔,想先罗列个名单。

名单写了一长溜,余枫觉得也就是这些了。正要放下笔,他却又想到一个人:任全有!余枫轻叹了口气,也难怪自己会忘记任全有,想想自打自己退休,他们之间一直再没有联系过呢。

拿起笔往名单里补添任全有这个名字时,余枫不由地想起他和任全有之间的许多往事。说起来,他们既不是老同学也不是老同事,只是有一年余枫在厂办公室当主任时任全有找他办过一件事。打那之后,任全有就认下了余枫这个人,不但过年过节走动得勤,就是平时,也少不了常常以各种由头要和余枫在一起坐坐。尤其是余枫当了他们车间主任,在车间办公室工作的任全有更是把和余枫的这种来往当成了家常便饭。

“你就是我的大……哥。”一次喝酒时任全有对余枫充满感情地说,“是我这辈子永远的……大哥,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好!”

余枫记不得自己对任全有有什么特别的“好”,却倒是发生过和任全有过不去的一件事——调整了任全有的工作岗位。那是任全有利用自己手中的职权做出了违纪的事,余枫知道了。知道了就不能漠然置之。当然,余枫也可以漠然置之,与他同级的一些同事就是这么做的,但余枫做不到!他是把朋友和工作分得很清的那种人。

事后,余枫和任全有认真地谈过一次话,无非就是要他正确对待工作的调整,对待自己手中的权力。“你既然认做我是你大哥,我就得更加严格要求你是不是?我们不能让别人戳我们的脊梁骨是不是?”余枫说。

这件事情很快就过去了。过去了什么都和以前一样,余枫没有看出任全有有什么变化。他每天工作都很忙,也没有时间去注意任全有的变化。就是有一天他听到有人对他说,任全有曾经流露过对他的极端不满,他也没有去多想。

由于有余枫事先定下的基调,儿子结婚的宴席也没有摆多少桌。让余枫感到欣慰的是他请的人都到了。对于他这个已经从工作岗位退下来的人,这真的很不容易。余枫听到过不少人走茶凉的段子,这些段子里的事情并没有在他这里发生!

看看客人到得已经很齐整了,余枫对主持人说:“准备开始吧!”主持人点点头,请余枫落座。余枫正欲走向自己的座位,被一只手拉住了。

是徐桥!

余枫愣住了。徐桥是自己车间的职工,但所有客人的名单是自己列的,上面并没有徐桥啊!莫不是他找自己有其他事?可是对于他这个已经不在职的人来说,谁还会有其他事需要找他呢,该不会是来搅局的吧?!心一沉,余枫立即随同徐桥来到了门外。

“主任,您儿子结婚,恭喜您了!”立足未稳,徐桥就说,“您没有请我,可我听说了,就自己来了。主任您是个好人,今天,我想我一定得来!您还记得那一年,您同意让我到咱们车间的事吗,如果不是您……”

“哪一年?我同意?”

看余枫在费力地想,徐桥说:“您是不是把这件事忘记了,可我一直记着呢!那一年,我媳妇有病,孩子又小,我不在这个城市上班,实在没法照顾她们。我找到厂领导,领导说你自己问问吧,看这里哪个车间要你。我问了几个车间主任,人家都摇头,最后是,是您……”

“哦。”余枫似乎想起来了。事情太遥远,他做过那么多的事,不可能每一件都记得住。让他感动的是,这样一件小事徐桥居然隔了这么多年还记着。

他把心里的感动宣泄到了敬酒时。他平时还是很有些酒量的,但也喝得有些醉了。他虽然头很晕,眼也有些发花,还是看出婚宴现场好像少了点啥。少了点啥呢?他拍着发亮的脑门问自己,又问跟前的人:“你们谁看到任全有了?任全有在哪坐着呢?我咋就一直没有看到他呢!”

“老主任,您别找了,任全有没来。”一个过去的下属对余枫低声说,“我昨天听他说今天要去喝新主任儿子的满月酒……您也请他了吗?”

余枫身子抖了一下,没有回答。余枫真的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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