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蝴蝶花
落日柔和的余辉从教室后面的窗子透过来,使老师的侧影有着说不出的美丽,圣洁而温柔。老师沉浸在课文的朗读中,撑在桌角的一只手细长、洁净,白得近乎透明,像小昆虫薄脆的翅膀。我走神了。
柔柔春光里,粉蝶在花丛中飞舞,蜜蜂嗡嗡地忙碌着,在土墙上钻出许多小洞。找一个玻璃瓶,塞进几朵黄灿灿的菜花,用小棍一掏,蜜蜂就会被引诱到瓶里。作文课上,我写的小动物是蜜蜂,写它们的勤劳,写它们的智慧和勇敢。同桌用一截红毛线换我的作文去抄,她的作文得了优秀,我的却不及格,老师用教鞭狠狠抽我:“打断你这双可耻的手,看你还抄不抄。”后座的男生替我辩解,遭到的是更严厉的斥责。我紧闭着嘴,泪水在心里怦然破碎。是丢失了老师那双白得透明的手?还是凋落了花瓣一样薄脆美丽的蝴蝶翅膀?
那个男孩叫安,有一双很黑很亮的眼睛,他喜欢轻轻地拉我的辫梢。夏日漫长的午休里,我们趴在桌上睡得手脚发麻,同桌间盛行用石头、剪刀、布来决定睡桌子还是睡凳子,我总是输,窄窄的长凳,我小心地侧放好身子。安把衣服揉成一团,从桌底下偷偷塞在我的脑下,他的脸在凳子上压成了一个长面饼,悄悄地用眼睛和手势和我“说”着无声的话。
一次,学校命令每人至少借一本书给图书室。当时日本的三口百惠、三浦友和主演的电视剧《血凝》正风靡中国大地,姐姐不知从哪借来《血凝》这本书,于是我偷偷塞进了书包。那本书封底没有了,看不到定价(因为书弄丢了会照价赔偿),交给安登记时,挠挠头后擅自写了一个天价:四角八分。
临近毕业考试,学校加上了一节课晚自习,晚饭后我们得赶到两里外的学校去。好在是夏夜,自习回来时大人们往往还在堤坝上乘凉。伙伴们喜欢把手电光射向浩渺的星空或者辽远的江面,比试亮度。我却莫名地害怕那光束抵达的神秘和渺茫,还有那无法抵达的未知和黑暗,于是埋头紧赶着前面的脚步。
那晚我落在了后头,漆黑的四野惊得我拼命往前跑,不小心脚崴了,疼得很,还有更大的恐慌追着我。突然有人从黑暗里跑过来扶住我,不吭一声,我也使劲地拽住了他的胳膊。走到亮光处,他轻轻拉开我的手。是安!我的脸瞬间发烫,心莫名地乱跳起来。
之后我没有再见到过安,连偶尔的邂逅都没有。在时间的长风里,我那敏感、纯洁、颤栗的心终于能坦然从容地盛放,有什么东西还可以重新拾起呢?那隐秘的、羞怯的、快乐的蝴蝶花还一直停歇在记忆深处。
“是否还记得童年阳光里,那一朵蝴蝶花,它在枝头美丽地盛开,洋溢着天真无邪,慢慢长大……”每当听到水木年华的这首歌,我总是禁不住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