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鸽子
如今日子好了,大家相安无事,渔船和江鸽子共同构成了“渔舟唱晚”的和谐画面,就忘掉曾经的那些不愉快吧……
巢湖边的义城集人说“江鸽子”时,其中的“鸽”字念的是第三声。江鸽子的学名究竟叫什么,我不知道。我第一次听他们说起这种鸟,以及巢湖渔民如何在船上诱捕它的情形,脑海里浮现的就是海鸥的形象。
我的一位义城汪潦朋友,家住巢湖义城集上。他家不捕鱼,但他的父亲却结交了一些外地专门跑水运的人。这些人老家在哪里不清楚,但祖祖辈辈住在水上,长江巢湖到处跑。有一位跟他父亲关系要好的水把式,就曾不止一次送江鸽子给他家。那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候,生活还都不富裕,朋友对于江鸽子红烧出来的美味记忆犹新。
听水把式说逮江鸽子的过程,就如鲁迅描写月夜瓜地里少年闰土手握钢叉捕捉偷吃西瓜的猹一样有趣。
与许多水鸟一样,江鸽子喜欢跟在船后,在翻涌的浪涛中捕食鱼类。江鸽子很精,只是远远地跟在船后。船家于是用三四百米的长线,串上像鱼的颜色一样白的诱饵。江鸽子的眼力特厉害,老高老远就看得见,一个俯冲下来,猛地就将诱饵吞入了嗉囊,却让鱼钩卡了个正着。因为江鸽子太精,任渔民绞尽脑汁,一天也就只能逮个一两只。这样珍贵的东西,能送给朋友,足见交情之深。
朋友说,当年送江鸽子给他父亲的那位水把式一家,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已经不进入内湖,专门在长江上重庆与上海间长距离往返了。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见面少了,但当年结成的情谊,该是历久弥深吧。
不久前去巢湖新建的环巢湖旅游大道游玩,同行的人中有一位50多岁的李姓朋友,他二十七八岁时就在巢湖西岸的合肥肥西刘河乡(今属肥西严店乡)担任党委副书记。问他可吃过江鸽子,他说吃过,只是味道有点腥。
巢湖岸边,石头砌护的堤坝上,有一块块密集凸起的巨大的石包,那是为抵挡湖水冲击而特意设计的,造型奇特,给人以视觉冲击。岸边近处水面上,还有一圈石头堆起的不高的防浪埂,一排白色的鹭鸶一样的水鸟站立在这些零星的石头上。问当年的李副书记,是鹭鸶吗,他说哪里,正是江鸽子。哦,原来跟海鸥的样子差别很大呢。“江鸽子”跟鹭鸶怎么区分呢?李副书记说,鹭鸶腿明显要比江鸽子的长些。李副书记还告诉我们,江鸽子与鹭鸶一样都有洁癖,堪称水质监测表。如今遇着如此大群的江鸽子,说明巢湖水环境综合治理已然收效。
防浪埂上,江鸽子们不时地起飞降落,翅膀和脖颈、后腿摆出各种快速变化的姿态,优雅迷人。那些站立着的江鸽子,一只只都眼睛紧盯着湖水,像警惕的哨兵观察着“鱼情”,一副稍有风吹草动,随时准备闪击的样子。江鸽子显然发现了我们,当年渔民诱捕它们的情形,却好像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就算是还记得,江鸽子们怕也会原谅那些渔民的吧。如今日子好了,大家相安无事,渔船和江鸽子共同构成了“渔舟唱晚”的和谐画面,就忘掉曾经的那些不愉快吧。
突然想起卞之琳的《断章》:“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防浪埂上的那一群群江鸽子,不正像桥上看风景的“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