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
今年的春天来得实在是有点突兀,刚过完春节,日历还在正月尾端,可节令直接就进入了春季,蛰伏了一个冬天的人们纷纷走出密闭的空调间,要吐纳积郁在胸中的浊气,要呼吸一口春天的芬芳,要给自己灰暗的天空更换斑斓的色彩,于是就四处找寻关于春的消息,花的芳踪。
一时间,报纸、电视、广播、新媒体客户端,议论的都是花事。有天南海北的赏花攻略,有某处名花的追踪报道,珞珈山上武汉大学的樱花和赏樱花的人群居然也成为关于国民素质的话题,紫金山下的南京理工大学的二月兰就可以成就一次文化的盛会。在春天,赏花一定是一个不能不去的雅集。
春天来了,百花盛开。这既是一个真实的场景,又是一句百姓的口语,道出的都是春天的万紫千红。百花中,对于桃花我是情有独钟的,因为它收获的果实,曾经在物质十分匮乏的年代给我带来甜蜜和满足。文革期间食能果腹已经奢望,平常百姓家哪有奢侈的水果?我家虽居城里,可屋后有一块院坝,三棵桃树恰好位于三角形的院坝顶角,当整个城市还处在灰蒙蒙的时节,我家的桃树已渐次开花。桃花粉中带白,五片花瓣托起直立的紫红色花蕊,略带黄色的粉孢在花蕊顶端迎风摇曳,清早起床鼻子凑近挂满露珠的花朵嗅嗅,一股清香直入心肺,那真的是有吸取了天地精华的感觉。
最快乐的当然是盼望桃子一天天长大。花开了,挂桃了,果实慢慢长大了,每天,小伙伴儿放学后都会来我家指指点点的细数一番,猴急的还骑在小伙伴儿的肩上,搭着人梯摸一摸、捏一捏硬硬的、青青的果子,在祖母犀利目光的监视之下,只能讪讪地滑下肩背,焦急地等待夏季。盛夏桃子收获的时候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守候了一个学期的桃子终于在祖母的允许下收进了竹篓,在衣袖上草草地擦了擦桃子表面的绒毛,猛地一口下去咬掉大半块桃肉,也不顾桃核蹦疼牙齿,嘴角流着桃汁就沿街为邻居小伙伴送上三两个,那几天我无疑是整条街道最神气的小孩。可惜,三十年前老城改造,我家的桃树随同院坝都只留在了记忆里。好在现在可以观赏的桃花品种更多、面积更大,蟠桃、油桃、水蜜桃更是想吃多少有多少。
喜欢观赏桃花还因为古人留下的诗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将女子出嫁开始美好人生的祝福用桃花比喻,可见古人对桃花的钟爱。唐朝诗人白居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佳句被每一个在桃林下漫步的赏花者默念着,他的《寄题忠州小楼桃花》更是使我感到亲切:“再游巫峡知何日,总是秦人说向谁。长忆小楼风月夜,红栏干上两三枝。”想一想,巫峡南岸我家老屋的那三棵桃树,没准还是忠州桃树的后裔呢。
其实只要真的是爱桃花,大可不必如追星般地攻读媒体上的攻略,因为桃树是平民化的树种,稍稍留心就处处有发现。同事小余是一位榜样般的父亲,为了儿子赏桃花下了不少功夫,偶尔和我谈起为了看桃花,正准备找旅行社包大巴车呢。刚好我前一天就在永利村的千亩桃园流连半日,大棚里的桃树按品种分类栽培,正好可以观赏到桃花渐次开放的时间序列,大棚内繁花千朵,而大棚外的桃树才依稀吐出新芽,那一个强烈的视觉对比,真让人赏心悦目。小余听说后,立马打消外出赏花的计划,我们就策划了“小作家苗圃”的第二次活动——桃园寻春。小余还鼓动儿子的语文老师一同参与。这一次行动让“小作家”们欢欢乐乐,诞生了不少的“作品”。三天后,语文老师又鼓动了学校三百余师生,徒步到桃园赏花,那是桃园的盛会,也是孩子们的幸福,更是学校的盛举。
“桃之夭夭”,其实艳丽的桃花只是给春天开了头,在姹紫嫣红的春天里,无论粉的、紫的、红的桃花,那一抹亮色,都会永远地停留在春天的扉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