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中的世界

我的名字叫沃里克，是一名军人，战士的荣光与我同在。

如今距离那场旷世的灾难已过去半个多世纪，人们早已走出了战争的阴霾。天好云好，晴空万里，我捧着时报靠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梧桐树干上，向过往的看向我的女孩们微笑着。她们的身上散发着我曾经渴望的气息，它无疑是高贵的，是圣洁的，是温暖的。它是和平，是你最爱的东西，对吧，爱丽？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我是效忠于英王的一名忠心的战士，每一道伤疤都是我的功勋，我的荣耀。退役前我的军衔是少将，衔章是女王亲手为我佩戴的。然而战争开始时，我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新兵。

我的军官塞给我一把短刀——于是我便走上了战场。那个战场的画面以后多次侵入我的梦境中来，即使是被称作和平年代的今天。和我一同站在战场上的是我儿时的玩伴德里寇，他的军刺看起来比我的短刀威风多了。可那把军刺最后却刺向了我背后的敌人。同样有一把军刺贯穿了我的友人。

我是如何冲上去结束了那个人的生命，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活着走下那个血肉横飞的战场，我不知道。后来我的通信官告诉我，我是战场上最后一个走下来的人，两手各提一把军刺，像是收割生命的死神。当然我并不太相信这个有些玄幻的说法，那时我已经是中尉了，多少能看清一些事情，这个通信官的年龄甚至还没有我大。

我大概是在第二场战役时被允许配备枪支的，那时的我眼中只有恨意，愤怒和仇恨让我麻木，对生命的麻木与淡漠，至今仍令我心惊。

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或许就成了一个视生命如草芥的魔鬼，爱丽。

大约是成为上尉后的一两个月，那时的我说不清是否还是当初那个因为恨意而出征的想法单纯的人。那天太阳十分毒辣，大地被炙烤得滚烫，天空蓝得发黑，我甚至可以看到空气的波动。

我们在法国北部的一个小镇与敌军交火了。重型机枪和老式步枪的声音交错重叠，然而对方却依仗着对地形的熟悉东躲西藏，和我们打起了巷战。在一条窄小的、堆满木箱的小巷中，有一个女孩把自己全身上下都裹在衣服里，只露出碧色的眼睛。她怀里抱了三只炸毛的猫，和她一起瑟瑟发抖。

双方都默默地放下了枪，等待女孩的选择。女孩颤抖着站起身来，两只猫抓住了停火的间隙，飞快地翻过墙消失不见了，留下了那只如雪般纯白的最小的。下一刻女孩飞快地跑向了站在最前方的我。热风吹掉了她的兜帽，漂亮的金发在风的梳理下翻飞着，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泪水的痕迹和一块块的炮灰。她和她的猫一起撞进了我的怀里，我回手抱住了她，不停地拍她的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可她泪流不止也一直不肯放开攥紧我袖口的手。于是我们双方为了这个女孩停火了半天。

她抱着那只白猫坐在被炸毁了半边的教堂前阶上，呆呆地，无助地。我走上前去，她抬起头看向我，脸上的灰尘已经擦去了，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暖光。我无法移开视线，她太美了，美得令我心惊。

是的，这就是我那时所想的，我可绝对没有嘲笑过你的小花脸哦，爱丽。

这个女孩就是爱丽，爱丽克斯，我的爱人。可她永远也不会看到现在和平年代的景色了。最后一战十分艰苦，持续了长达一个月的攻城战役最终以盟军胜利告终。当我开心地冲回家中时，你已……不在了。

我犹记得，你抱着我的胳膊，不停地摇晃，眼中流露出无限的向往。

爱丽，你知道吗，你眼中的世界，温暖的阳光，碧蓝如洗的天空，白的云朵，青嫩的草地，相拥而坐的情侣，三口之家一起的野餐，慈爱的老人，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衣饰店，道路上飞驰的汽车，穿着考究的男女优雅地起舞……一切的一切，都在我面前飞速地展开。

可我现在也是个老爷爷啦，只好在这儿和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