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远方去
在一个地方呆久了,我们就会像植物一样生根在熟悉的环境中。于是,一股想背起行囊抬脚就走的冲动从心灵深处涌出。可是,远方到底在哪里,会不会像海子说的那样“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为了熟悉周遭的人事,我们拼命学习,极力适应,可是,当我们闭着眼睛能数得出胡同的条数,迂回曲折又熟门熟路地回到家;当我们一团和气地联络着邻居同事的感情,扣铆合榫地知道每个人的喜好,我们又突然会产生一种渴望陌生、渴望生疏的新鲜感、好奇心的欲望。爱情、死亡、旅行,是人获得陌生感的最重要来源。爱情,可望而不可即;死亡,像史铁生说的那样:那是个不必急于求成的节日。唯有去远方旅行,是我们凡人最容易获得超脱的一种途径。
到有山有水的地方去,不管是否山清水秀,只要山的峻拔,水的浩淼,我们就会在山水的阔大中找到自己的渺小。李贺曾用“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来形容宇内的微小,那如“沧海一粟”中的我们,在高山海水面前又是怎样的纤毫细微呢?我们心中本如块垒的郁闷又是怎样的细小呢?那些芸芸琐事的压力又该怎样轻若鸿毛呢?空间的辽阔与壮观,一下子像击倒多米诺第一张骨牌一样,其余的烦扰、困惑、不解、埋怨,全部轰然倒塌。当我们意识到人是渺小的,我们就会意识到人的痛苦也渺小得不值一提。
到有花有草的地方去,不管是花开花败,不管是草荣草枯,只要有生命,我们都会找到同样的宿命。花不为媚于人们的眼球而开放,它只是有绽放的梦想。不管是茁壮还是羸弱,只要是一株花,它都不会错过自己的花期。哪怕美丽过后就是凋零,哪怕极尽一生的光华。草不因是草而羞赧,它蓬勃着成片的绿意,铺展着漫山遍野的希冀。但是,只要秋风一紧,花呀草呀,像是千军万马得到了吹角的口令,一夜之间披上了灰黄的布衣,黯淡惨烈,却又透出一种倔强。因为它们知道,春荣秋败,夏长冬藏,这是宿命,也是天道。顺应才是它们的使命,才是生命的真谛。花草如此,人亦如此。
当我们独身走过山山水水,见过花花草草,我们懂得了时空,明晓了生死,于是我们放下了欲望,只剩下真切的存在感,一种类同于植物动物那种的存在感。于是,我们渐渐看透,渐渐看淡,渐渐看轻……直至心灵生出轻盈的翅膀,遨游到更遥远的远方。
谁说远方一无所有?走!到远方去!那里有我们从没有领略过的风景,那里有我们从没有阔大过的视野,那里还有一个真实的、纯净的自己,安琪儿似的,徜徉在生命的花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