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柚子
终于请了半天假,驱车数十里,回到熟悉而又破陋的老家。
天气阴沉,冬风轻吹,老屋凄凄地瑟缩着。关于老屋的记忆,就像一杯酒,百味千愁呀!
唯有门口的三棵柚子树,让我此时找到一丝慰藉和温暖。
三棵树虽一字排开,却长势不匀。西边这棵枝桠舒展,果儿最多。中间那棵,因根部土地滑坡,便倒向了南方,明显营养不良,枝稀茎瘦,弱不禁风。东边那棵不大不小,年年都是老样子,果儿小得可怜。
望着这几棵柚子树,我心里满是欢喜和激动。二十多年前,我将被技术人员误作病橘树的它们捡回来种下延续了它们的生命,它们却以病橘变柚树的奇迹带给我以惊喜;我曾经细心地呵护培养它们,它们则馈赠我以又大又圆美味可口的柚子,并在我们迁居城里后依然忠实地坚守在老家门口,给偶尔回来的主人带来一丝温馨。
见我回来,细娘热情地来招呼,五娘笑容可掬地问候,同村建军的老婆也像迎客一样过来寒暄。得知我要摘柚子,细娘找来几个蛇皮袋,五娘从家里取出一把锄头,细嫂和建军妻也作好了帮忙的准备。我爬上树摘柚子,五娘用锄头钩高处的柚子,细娘站在地上摘低处的柚子,细嫂和建军妻忙着装袋,大家纷纷忙开了。
我的柚子树,虽然不高,也不壮,但枝桠还很有韧劲。那一个个黄澄澄的柚子被我握在手上,将我的心塞得实实的。我闻到了轻轻洋溢在枝叶间的柚子清香,也感觉到了柚子们吸收日月精华蓄积在那皮下果肉的甜美。
其实,柚子刚摘下来,酸酸涩涩的,不好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有储藏到过年的时候,它的甜味才缓缓地渗出来。如果遇到天暖的春节,那柚子便是待客的上等水果了。剥开厚厚的皮,柚子瓣便赤裸裸地暴露在你面前,看着它们如新生的娃娃一样紧紧地抱在一起,让人油然而生爱意。
掰开小瓣,再小心地剥开最后一层薄皮,细长的柚子肉便暴露无遗了。那根根细肉里,储存着甜甜的汁液和养人的维生素,储存着它们春天的希望夏天的热情秋天的充实冬天的喜悦。塞进嘴里,轻轻一咬,那甜中带涩的汁液便凉凉的,满口都是,令人回味无穷。
摘完柚子,树们如释重负,枝桠也挺直了许多,显得轻松惬意。冬风在枝叶间戏耍,发出簌簌的声响,似树的轻歌。是呀,树们从春季挂果开始到秋果收摘,就像母亲怀孕十月一朝分娩,终于完成了自己最伟大的使命,这是一种责任,这是一种荣耀。我的柚子树,在被我冷落的这十多年里,从来就不曾对我爽约,算得上最义气的朋友!
今年的柚子,个头整体偏小,也减产不少,细娘五娘纷纷惋惜。但我已经知足了。这十多年里,我何曾关心过我的柚子树?何曾为它细细地剪过枝施过肥除过虫?我可是不劳而获问心有愧呀!
我启程回城之际,满天的浓云竟全部散去,一道金色的阳光将世界瞬间照亮。回望夕阳下的柚子树,心里似有太多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