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掩映的童年
似乎一切美好的记忆,都集中在童年,确如冰心所说,童年是“真中的梦,梦中的真,是回忆时含泪的微笑”。
上世纪七十年代,生在农村,没有幼儿园、学前班可上,大人们忙于出工无暇顾及,学龄前的孩子处于一种原生态的“放养”状态,我们充分享受着山野之乐:钻山洞、采野花、尝野果、放牛、钓鱼、偷黄瓜、觅葡萄,无所不至。至于娱乐,就相当贫乏了,平时除了自制的手枪、泥巴做的各种模型外,几乎没买过什么玩具。
村里每个小孩,都对过年有强烈的渴望,因为过年不仅有好吃的,能穿上新衣,还可以得到一盏漂亮的花灯,哪怕是最穷的家庭,也绝不会委屈孩子的这个美丽梦想。
一到腊月,便是孩子们的欢乐辰光了。除了到处玩闹,便是缠着大人做花灯。先取来几根圆浑光滑的细竹篾,或是细铁丝,依据自己想要的模样,扎好花灯架子,架子底端平放一块薄木板,扎紧,在架子外围糊上一层白纸。然后,将从镇上买来的彩纸剪成一条条漂亮的花穗穗,或是各式各样的精美图案,贴在灯周围作为装饰。最后,在薄木板上放上一只稍短些的红蜡烛,再在花灯上方的两个角系上红丝线,把它们缠到一根竹竿上,举起竹竿,就是一只成型的花灯了。我大舅是个做花灯的行家,他做的灯往往别具一格,不仅扎实紧凑,还精致漂亮。他最擅长扎微型的龙灯,只有两尺来长,但颇有龙的威风,身上用黄色亮纸做成的龙鳞,还有“画龙点睛”之笔,晚上在灯光映衬下,龙鳞金光闪闪,龙眼炯炯有神,非常抢眼,把别的孩子羡慕得暗自咽唾沫,我和哥哥非常得意:谁叫他们没有巧手的大舅呢?
从正月初一开始,每天便巴望着天早点黑。一黑,小村便是花灯的天下了。花灯式样特多,什么狮子灯、兔子灯、老鹰灯、小猫小狗灯……俨然一个空中动物园。处处灯光闪耀,笑语欢声,孩子们心里满盈着快乐,兴冲冲地游走,大人们也饶有兴致地观望,品评着。当然,也会出些小“事故”,比如,阿华和阿明暗自较劲,比试着手中的老鹰和兔子灯谁最漂亮,边跑边大声争吵;小泥鳅才六岁,灯里的蜡烛动不动就熄了,只好一再跑回家找爸爸;瘦猴不小心绊了一跤,手中精美的鲤鱼灯顿时烧成了纸灰,只剩下黑黑的花灯架子,心疼得他哇哇大哭;立章则因为跟弟弟抢那个大而漂亮的花灯大打一架,结果被爸爸关了禁闭……
后来,不知是谁拿回一盏硬塑料做外壳的花灯,里面是一只小小的灯泡,装电池的那种。这种不用蜡烛不担心熄灭的灯,把大家都眼馋坏了。于是接二连三地,有更多的孩子擎着不熄灭的花灯出来显摆了。最兴奋的是小泥鳅,他举着灯东一下西一下地碰墙、撞树,嘴里还直叫“熄不了,熄不了”,结果一不留神,跌下一处高岸,花灯报销不说,还险些弄折了手臂。
玩灯的游戏一直会持续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元宵节才是真正的花灯节,那一夜,在大人的默许下,孩子们都尽兴地玩,直到夜色阑珊。花灯掩映下,朦胧摇荡,氤氲映出的,全是童年时代五光十色的梦和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