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上的小鸟
每年冬天,我都会盼望下雪。
堆雪人、打雪仗、滑雪橇等等活动,当然好玩,但我最渴望见到的是因为雪覆大野,前来我家窗棂上觅食的小鸟。
我家的老宅子是地道的北方窑洞,窑门的最上方是面积约三平方米左右的窗棂。窗棂上糊着一层白色的草纸,纸上残留的草籽和糊窗户时残留的浆糊,一到大雪封地就成了小鸟们救命的美食。
小鸟们啄食草籽和浆湖的镜头,可真是一件绝佳的画中上品。
下雪的日子,我半卧在奶奶烧得热乎乎的土炕上,只要听见窗棂上嘭嘭乱响,就知道是鸟儿们来找吃的了。鸟儿先是一只,两只,然后越聚越多。最多的时候,能有二三十只。它们在窗棂上寻寻觅觅,一下一下地啄着木质窗格上残留的浆湖,啄食着白纸上残留的草籽。它们忽而上下翻飞展示身姿,仿若飞翔的花朵;忽而鸣声婉啭传情示爱,又像在感谢主人的的款待。因为隔着透明度并不高的窗户纸,我看不清鸟的模样。但是它们映在窗纸上的影子,已经够我陶醉十分了。有几次,我要出去观看这些可爱的小鸟,却被奶奶劝阻了。奶奶说:"文小呀,你一出去,鸟儿们就会被吓跑。它们也是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孩子的一家人啊!你把人家吓跑,人家就吃不饱饭,吃不饱饭就会饿肚子。这大雪天的,挨饿多难受啊!"那时候我家家境亦不富裕,挨饿的滋味隔三岔五就会享受到,难受啊!所以一听奶奶说我一出去,小鸟就会挨饿,我就变得很乖很乖的了。
后来,我终于找到了雪天观赏窗棂上的小鸟的地方――因为住房紧张,父亲在正对着窑洞的影壁前盖了一个小房子,窗户正对着奶奶家的窗棂。这世界上什么事情也一样,只有亲手做了,亲耳听了,亲眼见了,才会明白真相。
那次,我坐在影壁前小房子的窗前,亲睹了小鸟的盛宴。
奶奶所住窑洞的窗棂上,先是飞来了4只灰乎乎的家雀,继尔飞来了几只叫不来名的羽毛黑白相间的小鸟,随后又飞来了几只红嘴巴、白脖子、灰身子的小鸟。最后,竟然飞来了七只身披彩衣的鹦鹉,完全不是奶奶所说的那"一家子"。它们是来自不同种群,不同的地方,发着不同口音,说着不同语言的一群小鸟。为了在大雪中觅得几粒草籽、几粒浆糊斑点,飞到了同一个屋檐下。它们不争不抢,甚至连吵嘴的现象,好像都没有发生。虽然它们经常会将窗户纸啄破,但父老乡亲没有一家为此而驱逐它们。因为大家都是老百姓,都是一家人。
从一个窗户飞向另一个窗户,小鸟们在觅食的同时,为千家万户送来了快乐和吉祥。
长大后,每年春节前换窗户纸,我都会故意多留一点浆糊斑点于窗棂上。尽管那样干,很不"精干",甚至被大人笑话,但一想到这是雪天时,留给百鸟的礼物,我就心甘情愿了。
这些年父老亲家基本上都更换安装上了铝合金门窗,窗棂上小鸟觅食的景色很难看到了。哦,那些曾经在窗棂上唱歌、舞蹈的小鸟们,现在下雪后你们在哪里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