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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猎记

作者: 御翰2016/01/24现代散文

说起打猎,总是让我想起少年时酷爱打猎的自己。

七十年代梁山西北部的黄河滩区,土地沙化,由于干旱,黄河滩上不利庄稼生长,倒是野草疯长,因此辽阔的河滩很适合野兔的生长繁殖,给喜欢打猎的人创造了条件。秋后,小麦耕种完,农活也就差不多完了,只有棉花棵子,三亩一块,二亩一片的矗在地里,野兔由原来没收的玉米地、花生地、豆地,统统藏进棉花地里、荒草里,这时正是打野兔的好季节。七十年代土枪不在管制之内,也是唯一打野兔的先进工具。我家兄弟姐妹多,父亲为了让家里花销宽裕些,买了把老土枪,打些野兔拿到集上卖,毕竟卖个野兔也不算资本主义尾巴,那时候农村贫穷,一只野兔卖一两元多钱,就相当不错了,这对我们家里生活来说,是很大的收入。每次父亲出去打猎,总是带着我八九岁的我,让我背着猎兜子去“背兔子”,虽然每次都累得够呛,但是我每次都满心喜欢。那时候我端不动枪,父亲怕不安全,从未让我摸过土枪。到了八二年,我已经十二岁,个头有了,力气也有了,安全意识也有了,以前总跟着父亲,知道了拿枪扛枪的规矩(第一枪口不对人、枪口直朝天,第二看见猎物,首先要确定左右前方没有人),自己出去打野兔,父母亲也放心了。

我们家有把老土枪,村里都很羡慕,农村那时候要想吃上肉,那得等到过年过节,平时谁有那么多钱买肉吃?买兔肉的也是吃国粮的工人、农村干部。我父亲也不小气,今天送给东邻一只,明天送给西邻一只,为的是让街坊邻居大人小孩都解解馋,因此人缘很好,有个什么大小事,一呼百应,都来帮忙。同龄的孩子也一样,比较馋,我每次出去打野兔,总有三两个跟着,为的是末了弄几口野兔肉吃。我倒不乐意让他们跟着,吃野兔肉倒也罢了,安全要紧,万一伤到哪个,这不是大事么?

十二岁的我,枪法还算不错,每次出去大小都有收获。那一年村里有几个当过民兵的,不知道在哪里借来几把土枪,邀我跟他们一起去村西的棉花地里打野兔,为的是让我给他们轰兔子。我个毕竟小,走在比较高的棉花里,棉花挡住视线,刚露出脑袋。于是我便从棉花地外侧,绕到前边,站在一个坟子上,看有没有后边人赶起来往前跑的野兔,果如我所料,野兔听到后边有人蹚的棉花的响声,快速往前跑,我把枪对着野兔,瞄准、慢慢勾动扳机,一霎那,野兔应声往前栽了个跟头,躺在地上。老练的我并没有急着去捡,我料定必定还有,而且根据野兔的习性,还会从这里经过。我原地装好弹药,继续等野兔经过,片刻,又一只疾奔经过,如前只野兔一样中弹。大概四十多分钟,六只野兔尽入囊中!这下可把同来的叔叔大爷们闹心的不轻,个个空手而归,看那表情,心里好别扭。我也不是小气人,给这个一只、给那个一只,可是就是没人好意思要我个小孩子的,我倒尴尬了。

打野兔也有讲究,春天不打,夏天不打,秋后也要看准,有没有母兔怀孕的,二斤半以下的不打,怀孕的不打,这是人道,谁不是母生父养的,一尸就是十多条命,少的也六七个兔仔。二斤半以下不打,是太小,像人六七岁,未成年,不懂事的年纪,也算是猎德吧。那个年代家里穷,野兔是唯一能换钱的猎物,能做到以上讲究,就算不错了。况且,野兔多的有时候成灾,本来种地基本靠天吃饭,等来一场及时雨不容易,种上的豆子刚出苗,就被啃吃的一片一片的,庄稼人有句俗话“有钱买种,没钱买苗”,种子可以再买,可是庄稼苗过了时节,有钱也买不到。为此,庄稼人看到庄稼苗被野兔啃吃的稀稀拉拉,恨得牙根痛,记得有人多次找父亲帮忙,问:“有什么办法把它弄死,不让兔子在祸害豆苗么?”,父亲只是笑笑:“能有什么法,他什么时候啃,又搞不清。”其实不是这样,野兔啃吃豆苗,根据野兔的习性,父亲是一清二楚的,一般都是早晨太阳未出或刚出的时候,野兔吃一阵子,再就是傍晚日落前后,这两个时间,只要你蹲在野兔啃吃过的周围隐蔽的地方,就可以发现它,因为野兔啃吃豆苗烙死窝,不然怎么啃吃着就一大片呢?父亲之所以不讲,就是为了守自己的“讲究”。

村西小坝西侧的河套,绵绵延延的芦苇有三里长,秋后芦花开放,一阵风吹来芦絮满天飞,一不小心吸到鼻子孔里痒的难受。河套虽然叫河套,里边大多地方没有水,有的地方只有少量的水,也是野兔藏身的好场所,只要它一进芦苇河套,你就拿它没有办法,用猎犬进去赶?那才是等于白说,因为八十年代初,不富裕的农村谁家有多余的粮食养它?况且,乡政府主张打狗杀狗,理由就是和人争口粮,人都吃不饱,还要它?更重要的是怕闹狂犬,既然这样,那该怎么抓住野兔呢?我也有办法,每天傍晚,在河套里憋了一整天的野兔,就会按照它的习惯,从里边慢慢出来,在河套边上溜达,你只要看准它的必经之路,守株待兔就可以了。我手里握着土枪,蹲在草比较高密的地方,不敢咳嗽,不敢乱动,被野兔发现有人,它会停好一阵子才敢出来,或者会换地方出来。等了十几分钟,一只野兔从芦苇里慢悠悠的出来,竖起耳朵两条前腿翘起,由两条后腿支着身子看看四周没人,开始放心大胆起来,有时候看见你,只要你不动,它会竖着身子,和你对视,看它样子很可爱,总是心软手软,不忍开枪打它。有时候也会碰到个头大的老兔,五、六斤重的,很凶,发现我在那里蹲着,它会先直起身子看我,然后,后腿使劲踩踏地面,发出砰的一下响声,抿起耳朵,冲我发威,我一看就来气,甩手一枪,将它放倒,嘴里还嘟囔:“让你凶,还真成精了!”每次在河套边打猎,都不贪多,打一、二只就回家,为的是以后还有的打,留根留种。

打野兔一般有三种打法,打跑、打蹲、打窝都有讲究。打跑当然是飞奔的野兔,蹲就是野兔屁股坐着的,打窝就是趴在窝里的。野兔藏在出齐麦苗的田里,挖一个挡住多半个身体的窝,只露一少半个身子和半个脑袋,我刚开始不会打,总是瞄准露在土窝外的一部分兔身或脑袋,结果屡屡失败,受到枪声惊吓的野兔,一跃而起,飞奔而去。后来向父亲讨教一番,才知道,应该瞄准兔窝上口,这么一试果然奏效,一声枪响,野兔跳起一个高,栽在地上,有的连动不动直接毙命。

越是打的不准,就越发急,越起杀性,打得准了,心倒软起来,总是:想:“一枪一只,这么个打法,岂不让野兔没了活路?”于是反而恶极生善起来。

八十年代中期,农村生活渐渐好起来,家里生活宽裕了,便“解枪归善”了,不再为了几元钱去猎杀野兔,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野兔也是生命,在贫困的日子,曾经是养活我们的生活费来源,而现在我度过了困难时期,爱护野兔和其他野生动物,也算是对他们的回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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