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牙山下忆故友
石窖是伯牙山下的一个村庄。存虎在石窖村办了个养蜂场,他给我说想弄成商洛最大的蜜蜂产业化企业,甚至把产品初加工的样品都搞出来了,谁知老天不仁,他竟然在我还没有感知到任何征兆时,忽然就撒手离去。
得知他要去西安住院做手术,我正在外地学习,便给他媳妇发了红包,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谁知他却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连最后告别仪式我也没跟上,心里是无尽的惆怅。
从少年时候的商洛农校上学时起,我们相处已经有20多年了。多年来,不管在哪里工作,隔段时间总要见面,美美的聊一次。谈人生的困惑和苦恼,谈生活中的是是非非和恩恩怨怨。我进城比他早,曾经多次努力给相关领导推荐他,想帮调回城,但他始终不愿走动一下,几次机会都错过了。
因为小时家里穷,毕业参加工作后,他便始终折腾个不停。贩过药材,办过食用菌场,开过幼儿园,包过房屋粉刷活。还异想天开的从北京买回了望远镜,想采取收费用的办法,让小娃们看天文看宇宙。一年一年没消停过,却没有赚到钱。便不时传出两口子闹别扭的事。我见了他,老忘不了说他几句,他也是嘿嘿一笑了之。
这几年,夫妻两个把生意日益做大了,也让大家刮目相看起来。我也到处给他唱赞歌。我本质是一个追求闲适生活散漫的人,就有些敬慕他这样的不屈命运、奋斗不止的强者人生了。
我们曾经计划,从五十岁开始,过一个属于自己的积极人生。去年腊月,我在他家一边喝酒一边说话,直至深夜三点多,还是他帮我才从他租住的家属院栅栏门翻出来的。我们踌躇满志地说:人到五十,人生的下半场才开始,精彩还在后边呢!
五十岁以前,人生多是受着胁迫过来的,受制于他人的时间太多,为金钱所累,为虚名所累,为应承负的养育子女、孝敬父母、节济亲人等等诸多责任所累。后半生,才应该是为了追求理想而活着。他信誓旦旦对我说:攒够了钱,还要回归到文学上,还要帮我出留给后人的著作呢!
存虎出事后,我的想法忽然就改变了。就觉得这人世间,诸多事情都是过眼烟云,一切得顺其自然。
有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只可惜,不知这老天爷是怎能给我们设计人生的?对于许多的思想家来说,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在揣摩上天的意图罢了。而却为何常常作弄善良的人们啊?
存虎生前的前一年,经常和我、善平在一起,经天纬地畅谈人生,谋划做大企业的事。虽然我经常因为血压原因,对喝酒推三阻四,但酒桌上逢他两个,常常是烂醉如泥。存虎住院后,我方知他本身肝脏有问题,是绝对不能喝酒的,就有些懊悔自己过去的行为,也恨他为啥要给我们隐瞒呢?
存虎在学生时代是风云人物,曾经组织成立了包括市内几所中专学校和商洛师专的一个学生组织。本身是一个文学交友平台,却因为大家都懂的原因,工作多年来,却一直连个副科级都没有解决。我是深知他的,这是一个心性极强的人。我只能说,他是生不逢时罢了。
也许正是仕途的不得志,使他想以另外的方式,来体现他的存在价值。他在忙于工作之余,领办了一家公司,并做得风生水起,所开发的“棣花三珍”产品都上了西洽会的展台。整天是在风风火火的忙碌着,跑市场,跑项目,搞融资,研发新产品。
存虎住院期间,一场募捐活动在网上和他生活的丹凤县城展开了,以至于官方的好几个单位也发出倡议,组织职工为其捐款。可惜的是,生命是任何东西也换不来的,谁也改变不了人类的这种悲剧命运。他带着未竟的事业,带着关注他的人们的遗憾,带着妻儿老小的伤疼,永远的走了。
存虎活着时,曾经几次和我在一起谋划企业发展的方向,还说想聘请我当宣传顾问,好好干一番事业。我们还约定啥时组织几个媒体朋友到石窖的蜂场看看。
而今,我的来到,已物是人非了,早已没有想象中的花开蜂舞的景象了。几个工作人员只是在苦等着,谁来给他发下一个月的工资呢?
存虎走后,我曾计划专门写篇悼念文章,却又觉得这是一块伤疤,还没愈合,咋忍心又去撕开啊?存虎的蜂场有善平投放的鹅,过去是用来看场子用的,现在谁来料理这个蜂场,已是一个问题,善平便先将其领走了。
我们几个气喘吁吁的把鹅笼抬到半山腰,善平指着远处的荒芜着的台田说:存虎把这些地都租了,计划这里开发后搞农家乐呢!我当时心酸得很,有想哭的感觉。
存虎和我都有个心病,老觉得孩子不争气,没有考上好大学。他累死累活也许就是想给娃多创造些成功的条件。我想他最后一刻,绝对还是放不下心他那个唯一的儿子。
而由于他的离去,我转念就觉得是多么的不必,普天下人最为牵挂的是自己的子女,岂知儿孙自有儿孙福,终其一生,往往都是操闲心。我们扪心自问,有几人的人生路是按父母设计走过来的?
面对云遮雾罩的伯牙山,我想起了伯牙摔琴的故事。昔日俞伯牙因为在此不见好友钟子期,恨世间从此再无知音,在子期坟前愤而摔琴,“高山流水”也成了他的绝唱。
我只想对存虎说:你一路走好!你是一个好人,也许你真的生不逢时,那么在另外一个世界,你就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