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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糕

作者: 孟宪丛2018/02/26情感散文

每到春节的时候,我就想起了年糕,想起了家乡那盘青色的石碾。

我的家乡是在坝上一个小村,村中央有两间土坯垒起来的没有门的小屋,那就是碾房,碾房里面有一盘光滑圆润、阅尽沧桑的大石碾,做年糕的黄米面就是在石碾上完成的。

在我们村里,石碾主要是碾糕面,我们叫“推黄米”。据母亲说,碾子推出来的糕面比机器磨出来的好,颜色黄且筋道。那时候,黄米糕对于人们来说是稀罕物,只有过年过节,或者有亲戚客人来,才有机会吃油炸黄米糕。

我感觉人们把油炸糕作为待客上品,主要缘由是黄米、麻油稀缺,做工费时费事。我们村里主要种植小麦、莜麦,种黍子很少。秋天先把黍子用碾米机去皮变成黄米,做糕需经过掏黄米、把黄米碾成黄米面、拌黄米、蒸糕、搋糕、捏糕、包糕、炸糕等工序,加上人们每天忙于生产队的营生,所以吃一顿油炸糕实属不容易。我影响最深刻的当属搋糕,蒸出锅后的糕要放在盆子里,一个人双手握拳边沾凉水边一上一下轮流摁糕面,一会儿就把熟散的黄米面揉成黄灿灿一块,然后在上面用食指扎一个洞,里面倒上麻油,叫“油卜儿”,铲一片面心糕在“油卜儿”里沾上油,吃在嘴里那个香,得咂吧好一阵子。

记忆中,在碾房里拉碾压糕面有时候是用生产队的毛驴,有时候是人拉或人推,叫“推碾子”。如果是毛驴拉碾子,要把驴的眼睛捂上,要不它看见碾盘上黄米想吃,不会拉着碾杆前进,把眼捂上后,毛驴就会一圈一圈地走下去。如果是人拉碾或推碾,力气大的一个人推,力气小的两个人推,或者一个人拉一个人推。其中一个推的人一手推着碾杆,另一手拿着笤帚,往内扫那些轧挤到碾盘边上的黄米。推碾不仅是力气活,也是一个技术活,一次往碾盘上倒多少,碾多长时间开始筛箩,都是有讲究的。随着碾磙一圈一圈地碾轧,碎了的黄米被一遍又一遍地箩,直到剩下极少量渣子为止。就这样,在一静一动的两石之间,人们不停推碾,推过一个个漫长的日子。

每到过年的时候,村里人们就会拿着笤帚、箩子、簸箕、笸箩到碾房里碾糕面。尽管这时推碾的人家多了,人们也不争不抢,总是按先来后到,把笤帚、面袋、箩子、簸箕等放成一排挨着排号,轮到谁家就谁家碾,很少有人乱插队。石碾从打早一直到转到半夜也不停。记得在碾糕面的时候,母亲总是先用铲子、笤帚把石碾打扫干净,再沿碾盘转着将金灿灿的黄米慢慢倒在石碾上,用手均匀地摊开,然后吃力地推着石碾走,我也蹦蹦跳跳地帮着推,母亲推碾微笑的神情和被汗水打湿的蓝布衫让我至今难以忘怀,那石碾就像沉重勒勒车木轮,在我的记忆深处经久不息地转动着。

斗转星移,寒暑易往,岁月悠悠,世事沧桑。时间也和石碾磙子一样转个不停。如今,石碾在农村很难见到了,但石碾上压糕面千回万转的情意将永远滋润着我的心田,无论光阴如何变幻,我也时常忆起那盘寂寞而又温馨的石碾,那黄灿灿的油炸糕依旧香甜在我除夕的梦景中,辉映出那个年代生活的艰辛以及我和伙伴们鼻涕连天的美丽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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