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入窗
17年前,我搬至如今居住的小区。四周无遮无挡,一片空地上,散落着小水坑,青蛙栖卧,白云几朵,簇簇的草儿泛着青绿。久居逼仄出租屋的我,乔迁至此,这空旷,让心寥廓,好似回归田园生活。夏日的夜,蛙声和虫鸣一片,夜间醒来,看到一床的月光,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疑是回到了故乡。
月是故乡明。
月光光,亮堂堂,奶织布,妈纺花,光屁股娃,睡梦中傻哈哈。童年的月夜,一觉醒来,满院满屋柔纱似的月光,网着织布的奶,纺花的妈,贪睡的我,揉揉眼睛又睡下。月光伴着奶和妈,为一家老小,日子里铺的盖的穿的用的,继续织布纺花。月光下劳作,不用点灯,出活,省钱。月光也帮奶奶妈妈打理着艰难的家。
童年的我,最喜欢夏夜的月光。散发着太阳余热的院子,被扫得光溜溜的,芦苇席铺在院子里,我睡在席子上,月光盖在我身上,数星星,看星星,寻找牛郎织女星,想到它们的孩子见不到妈,对王母娘娘的怨,在小小心窝中生发;看着月亮上那棵五百丈高的桂花树,吴刚的桂花酒香,似乎也一悠一悠悠进了鼻腔;听着蛙儿虫儿的歌,眼一眨巴就睡了。
城市一夜高楼起。
居住小区周边,办公楼、住宅楼等高楼如雨后春笋,呼呼啦啦窜出一大群,送小儿上学的目光,再怎么柔软、拉长、转折,也不像17年前,一眼能望到一公里外的十字路口。我的窗被挤到角落。晴天,只有在月圆的夜,月光才能走进我的窗。这时,不管外面多喧哗,邻舍的灯火多通明,我也会拉开窗帘,打开窗,在噪声灯影里,为月光疏通一条路,让月光弯弯绕绕,走进我的窗,洒向我的床。
月光如水。我心如水。如水的月光洇润着我的心,滋润着我的身。躺在床上的我,肢体自由自在,任静谧在血管里漫流,过滤着那烟火人间里郁积的焦躁,身心柔润,甜美幸福得像个孩子……入睡时,心恬静,神安宁,梦飞扬,那香甜,似儿时明月照我眠。
高楼几许,月几许。
城里的月,乡里的月,不见了我儿时月的皎洁、轻柔、细腻、滑润、清爽和韵致;夏日的夜,月光下的荷塘,再也释放不出缕缕的清爽、淡香和阵阵的蛙鸣悠扬……
奶奶在过去的月光里,给我拍过瞎话;年轻的我曾在月光里,揽着小儿讲故事,看小儿甜甜入梦;中年的我,想在月光里,哼着摇篮曲,哄一双可爱的孙子孙女入睡……
儿时明月,何时入我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