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新巷小忆

不要以为西安城是一马平川，其实，明西安城周边，高在东南，低在西北。城河之水，自秦岭出山，经黄渠入曲江，辗转自东南角入古城河，环绕城墙，从西北角流出入渭河而去。古迹岭就地处城东南最高之处。古新巷又处高地中心。东连东关南街，西临城河。如果说古新巷是“古迹岭新巷”，却也实在不新。我家老宅据说也有近三百年的历史了。

古新巷不长约一二百米，南北两摆，二十五个院子，加上九号，二十一号两个偏院，算二十七门。旧时西安东关，古新巷不是富人居所，但住家各有行业。号称“五王八侯”。五家王姓，依其祖业称为“草帽王”，“菜摊子王”，“麦儿王”，“肉架子王”，“松子王”。八侯系一个祖宗。有一宗独占一院全水磨砖房，其余各宗杂居一正一侧两个院子。

空地北面，有三间平房，是门面房。开了三家小铺。一家姓姚，压面条，卖小零食。一家姓马，卖车马用具，笼头马鞭之类。我们经常向大人讨上一两分钱，去姚家买个糖什么的。他家的营生，是我接触最早的“博彩业”。用一尺间方纸盒，中间纵横隔出二十个方格。里面放上写着小奖品名字的小纸条。盒面用纸糊了，两分钱让你戳破一格，以取不同的奖品。名称叫“戳彩”。

古新巷西头就是城河和城墙。城墙是明洪武年间，在唐长安宫城的基础上修建的。到了解放初期，已经伤痕累累。上端的箭垛已经残缺不齐了。墙体内部，被西安市民为躲日本飞机轰炸，挖了许多防空洞。那洞不是简单掩体，而是洞中有洞，洞上有洞，洞间相通，层层叠叠。和冀中平原的地道战不差上下。洞里黢黑，拐弯抹角，倒是我们探险和乘凉的好去处。

古新巷居民不算多，那时候可谓民风淳朴，邻里和谐，一家有事，各家帮忙。小孩之间，亲如兄弟姐妹。直至六十年后，彼此见面，还以哥姐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