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剪故乡入画来
清明如蝶,翩然飞落,浓烈如酒的乡情便淹没了我。我翘首以望,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回那个魂牵梦萦的地方。拂晓,我就携妻带女直扑故乡。
和风送暖,日光朗照,朝霞下的远山近树笼着淡淡的烟云。山上树木苍翠,或浓或淡,或深或浅,变幻出如许无法言说的绿,或点缀,或重叠,或奔涌成鲜亮的一片……在窗外翩跹。间或有一两棵桃树、梨树,俏皮地将一树火红或者雪白送到你的面前,灼烧着你的眼。两边的油菜地多了起来,温暖、亲切的情愫便潜滋暗长了。油菜是一个豪情满怀、放荡不羁的画家。他沾起金黄,起笔轻点,率性挥洒,错落跌宕,斑驳陆离的色泽如音乐,平平仄仄中溢满诗意。他倾泻金黄,酝酿了一冬的力量,终于如涨潮一般高亢激昂……无论他以怎样的形式登场,给人的总是惊喜连连,品味的总是热血贲张。
故乡的春天其实是油菜的春天。这个春的舞者,是家乡的魂魄,娇靥写满了阳光的誓言。
小村庄就到了。下了车,蹲下身,钻进油菜的深处。微风过处,一束束花穗纤腰轻摇,袅袅娜娜的,恰似亭亭的舞女回眸浅笑。它们在阳光的挑逗下,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叫着,闹着,飒飒有声。一阵阵馥郁的花香袭来,迷住了我的双眼,如席卷的潮水般浩瀚,使人不禁生出“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的豪情来。徜徉其间,细腻的花香,黏黏的,如麦芽糖,浓得化不开;甜甜的,似蜂蜜,腻得粘喉咙。举目四望,蜜蜂们也许被花香逗引,熙熙攘攘的来回穿梭;蝴蝶们也不甘落后,在花间轻盈地起起落落。我似乎看到了金黄的油菜荚在阳光下低着头沉思,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如黄金般纯净的菜籽油的香味;似乎看到含着笑的农民在挥镰收割,挥枷敲打,将黑亮亮圆润润的油菜籽收进稻箩。偶尔,也会有一只、两只小麻雀耐不住寂寞,淘气地在油菜间欢唱,逡巡,高兴起来了,忽然一跃而起飞向远处的小树林。
那田塍的花花草草是油菜们华美的裙裾:枯黄的草里夹杂着嫩绿的芽儿,铺就了鲜明的底色。野花儿如星星,似珠玉,俏皮地窃窃私语。它们五彩缤纷,姹紫嫣红,轰轰烈烈地开了一地,如梦如幻,目不暇接。那满眼的繁华与欢悦,带给人的是无法言说的自豪和满足,我恨不得高歌一曲,来尽情抒发此刻的心怀。
村前是田野。水田中蓄满了水,白亮亮的,冒着泡儿,是春在发酵么?一片片农膜铺展开去,宛如一条条遨游的巨龙对天长吟,叫开了水田中春之门。伶俐的小燕子“唧唧”的叫着,斜飞过田野,落在电线上。田埂上,三三两两的农民扛着铁锹悠闲地走着。偶尔,脱下鞋子,下到水田,试试水的深浅,掀开农膜看看墒情,他们像孕育婴儿一样在孕育着新的希望。
故乡的春天,是繁花枝头的油菜呢?还是啁啾呢喃的燕子呢?是草地闹春的娃娃呢?还是田间劳作的农人呢?是,也不全是。我想,无论是什么都不能完全表现春的繁华与多彩,都不能完全歌唱春的靓丽和多情,都不能完全书写春的灵动和多姿。春剪故乡,它是一场音乐的盛会,让你百听不厌,乐而忘返,有独奏,有和鸣,有合唱。无论哪种形式,它的天籁之声都会让你在奢华中沉醉。春剪故乡,它是一幅配诗的画,它高贵却不媚俗,它灵动却不轻佻,它将春的热烈,春的辉煌,春的奔放,尽情濡染浸润到每一寸故乡的土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