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歌颂春天的野菜
当互相拜年的祝贺声还刚刚远去,当飘香悠长的年味还刚刚散去,春天的使者——春风,就以它婀娜的步伐悄然而来。
和着春风的步伐,树们花们草们卸下寒冬里的装束,开始卖弄自己的风情。河边的柳树飘逸着枝条,开始摇曳自己的新衣;墙边的迎春花舒展着身姿,也慢慢探出灿烂的笑脸;村前屋后,桃李争奇斗艳,梨树一夜白了头,而舶来品樱花以它最妖娆的姿态,怒放在路边、在湖畔、在公园里。
不负春光的人们,走出户外,踏春赏花。
而乡间里,农夫们没有这份闲情去踏春赏花。“一年之计在于春”的古语,是农夫们最深切的体会。
萝卜已经在泥土里开裂,要赶紧拔出来,主妇们把吃剩下的萝卜洗净,切成条,或烘或晒成干萝卜条;青菜疯长,趁着嫩,赶紧拔下菜叶,或淹浸酸菜,或搓揉撒盐做成干菜。大蒜慢慢抽薹,头开始肥壮,农夫们要及时整理周边的野草,别让野草挡住了蒜箭和头的长势。菠菜、冬蒿、茼蒿,在春风的吹拂下,在菜畦里试比高低。这初春里的蔬菜,嫩嫩的,绿绿的,要有尽有。
拔出了萝卜,摘掉了白菜,整土,施肥,准备春播。田间里,一些草籽花慢慢盛开,田埂上,春草们却在野蛮生长。此刻,油菜田地里正在密谋一场盛大的花事。
春风不解油菜花的风情,任性地掀开了盖在油菜花头上的绿衣,于是,油菜花不再羞答答,以它特有的方式向人们展示它张扬的姿态:一片一片的泛黄、一丘一丘的盛开,一垄一垄的怒放。和着任性的春风,油菜花以它的强势,占据了田间、山头,甚至占据了路边、屋檐下。
如果说,江南的初春,就是踏春赏花的乐事,你就大错特错了。在我看来。江南初春最美妙之处莫过于享受春风带来的口福。
春风吹醒了村前屋后的椿树,椿树懒慵慵地伸出椿芽,眼尖的农妇们,赶紧摘下那些椿芽,椿芽煎鸡蛋,俗名为“椿叶煎蛋卷”,是初春的时新菜。古诗里有说:“嫩芽味美郁椿香”,把椿芽用盐腌制,晒干,待到以后煎着吃,或炒菜时候做佐料,又是巧妇们的心思。
春风吹醒了田间路边的野胡葱,野胡葱还刚刚伸出自己的双臂,眼尖的人们,迫不及待地摘下那些嫩嫩的野胡葱,带回家里,洗净,切成米粒状,敲入鸡蛋,和着野胡葱捣碎,加盐,加酱油,搅拌以后,就着热油,倒入锅底,慢火慢煎,翻转再煎,鸡蛋味道和着野胡葱的清香,飘散在整个厨房里。
春风吹醒了山野的蕨根,蕨根“嫩芽初长小儿拳”,于是,在初春里,摘一把“小儿拳”,带回家里,或素炒,或用蕨菜炒肉等等,又是一番美味在心头。
吃了椿叶,吃了野胡葱,吃了蕨菜,荠菜又以它玲珑的身姿展示在田野,于是挖荠菜,又让人们回到童年的时光里。《诗经》有云“甘之如荠”,荠菜素炒,尽享野菜的风味。而如今,荠菜虽然不怎么上餐桌,但是,“三月三,荠菜煮鸡蛋”的习俗,在我们这里一直沿袭下来。
雨后春笋。初春,也有急性子的春笋冒出头,春笋炒腊菜,春笋炒肉,各种吃法,因人而异,随心所欲。
初春里,在江南,几种用野草野菜做的小吃,更是别具风味。
我最喜欢吃的是一种叫做“qiang粑”的小吃。在我的家乡,有一种野菜叫做“qiang”,春风一吹,田埂、山坡到处都冒出新芽。这种野草书名就是鼠曲草,摘下鼠曲草的嫩芽,洗净用热水淖好,糯米、健米按照各自的口感掺和好,然后把鼠曲草糅和在米粉里,做成糍粑,我们叫做“qiang粑粑”,是非常独特的小吃,色泽嫩绿,乡野的清香,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查阅资料,鼠曲草,别名很多,功效很好:为镇咳、祛痰、治气喘和支气管炎以及非传染性溃疡、创伤之寻常用药,内服还有降血压疗效。可见,乡野流行的东西有它的理由和生命力,这是先祖积累的财富。
还有一种“苎麻粑粑”。初春里,是野苎麻返青的时节,如今很少种苎麻,然而,山间、路边、屋前,到处都有野苎麻。随手摘下野苎麻的嫩叶,洗净热水焯好,捣碎,掺和在米粉里,做成糍粑,这是儿时经常吃到的小吃。色泽与“qiang粑粑”一样,口感稍有区别。用苎麻做粑粑,既是享受春天赐予的口福,也是人们利用大自然给予的恩惠而勤俭持家的一种智慧。试想,在那缺粮少吃的年代,利用苎麻做糍粑,既改善了生活,又节约了粮食。
如果哪家孩子上火感冒了,巧妇们会用田间的一种“臭草”,做成“臭草粑粑”吃,据说能清热解毒去风寒。
这些小吃,都是儿时初春经常要吃的。如今,我们还会在春光旖旎的时候,与亲朋结伴,到山野到田间采摘野菜野草,一起做着粑粑吃,既享受了美味,更享受了浓浓的亲情。
是的,在初春的江南,远近都是油画;在初春的江南,随处都是美味。试想吧:起伏的远山,安静的民居,悠然的农夫,金黄的田野,或许让你流连忘返;而眼前一树一树的花开,一畦一畦的菜绿,或许让你诗情大发。那么,江南春天的小吃呢?你该不会看了就垂涎三尺吧?
还是白居易说得好——“能不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