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的现实与梦境
我在悬崖间行走,幽深的山谷,望不到底。
崖壁的缝隙间,仅可容下我的双脚和身体,稍稍一动,就会跌落深渊。
风魔鬼般呼号而来,几乎要把我推向悬崖深处。我的脚和腿开始不停地颤抖,越颤抖就越接近崖边,一只脚有一半悬在了半空,身体使劲向山体斜倾,手抓住身边一棵并不粗壮的摇摇晃晃的树。我吓得闭着眼睛,手心早已满是汗液。巨大的漫无边际的恐惧,如翻滚的浪涛迅速涌向胸中。万籁俱寂中,可以听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在悬崖间回荡。心简直要炸裂开了,血液一下涌向头部,一团火一样烧着我。
有段时间,我老是做梦,梦到自己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带入这样的绝境。
在梦中的濒死边缘,突然被惊醒。然后,庆幸只是梦。我不是个爱做梦的人,可在那段日子,几乎天天做梦,而且噩梦占据了大半。
一样是悬崖边,一样是行至令人胆颤的悬崖峭壁上,我匍匐着,跪在碎石上,浑身颤栗着,小心地攀爬,缓慢挪动身体,不敢向后看。眼前的这块石头离上面那块太远了,我够不着,而且几乎是完全垂直,两块石头中间是一些盖着枯树叶的松软的土,脚若踩上去,定会滑下来。此时,我头晕目眩,不知所措。我再次尝试着迈了迈腿,还是够不着,惶惶不安中,紧紧抓住地上的一丛灌木,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多想让自己也像树和草那样,脚下生根,牢牢抓住山体。
依然是梦么?不,我知道,这一次,是我把自己真实的双脚,迈进了迷离的梦境。前一段时间,跟随内丘“纵情山水”户外俱乐部去爬山,走原始的野路。路线是,九女峰——嶂石岩——杏峪,将近18公里行程,不走回头路。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攀爬过程中,那些重叠显现的类似景象,让我于恍惚间,居然分不清究竟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别怕,站起来,抓住我的手。”群管理员李辉大哥伸出手,把我拽上去,身后还有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个头不高、长得很清瘦的大姐,尽力向上托我。几次遇到类似的情况,都会被随时伸出的有力的手扶上一把,推上一把。
按照弗洛伊德关于梦的解析理论,我们梦境的形成是由于我们在睡眠中精神状态依然存在,但入睡后这种精神状态开始削弱,这时,其他隐藏在我们心中的精神意念开始入侵,它们可能是我们平时生活中的某些强烈意愿或者其他心理活动,在梦中占据了我们精神的主导。
时常梦见自己处于悬崖边上,大抵与现实中受到某种挫折,或遭遇某种困境,抑或受到某种惊吓有关,尽管清醒时依然保持相对冷静的状态,可内心是充满焦虑的,是彷徨不安的,迷惘间,找不到合适的出路。甚至有时候,即使不在梦里,也会自行将一些事情预设出非常糟糕的结局,做出杞人忧天的举动。似乎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过类似的经历。
我在想,若这次爬山也和我往常一样,到达顶峰后沿原路返回,途中走不动或觉无趣也无碍,可随时退回,那么我还能完成这样接近自身极限的挑战吗?在让人毛骨悚然的境地,恐高症的我还会咬牙坚持到底吗?若非有人在关键时刻拉我一把,仅凭自己能完成如此艰难的行程吗?
路,逶迤着,在前方若隐若现延展着,满地青草似发出星星点点的光。绿荫掩映下的小路,犹如疾驰的列车呼啸着通向远方。
或许正是因为没有退路,才让眼前本来模糊的路变得更加明晰,更加通达;或许正是因为没有退路,才让看似一切的不可能成为了可能。某些时候,利刃般的绝境,的确可以劈开人的斗志与潜能。大胆应对生活中一切挑战,在不断突围中,能更真切地触摸到沉甸甸的生命,感知它的色彩和温度。何况,于路上,还能随时遇见赏心悦目的风景。
山野清幽,花香飘溢,山上的樱桃正红,让人垂涎。摘下一颗,入口很甜。
是现实还是梦境?一时间,我又无法辨识了。也许根本没必要弄清楚。梦境和现实之间,似乎存在一条隐秘的通道。
一天之中,我们经历了风雨雷电交加,阴晴变幻莫测,险象迭生又处处美景。大自然是一帧立体画,以视觉方式,再现了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这次艰辛跋涉,“纵情山水”,于我来说,意义绝非仅在山水之间。